“既然如此,那你此刻来我这里又有何用?”偰律说着又闭上了眼睛,不想再与他多说一句。
“鸟择良木而栖,人择明君而臣。下官虽不敢自论神通,但识人辨事尚无差错,二皇子本是大器之才不该就此埋没。下官来此的目的只有一个,愿倾尽所能助二皇子夺取王位康复社稷,建立大狄千秋不朽之盛世”魏泽天昏黄的双眸中写满了人间沧桑与无尽智慧。用平静的语气说出这番暗藏波涛汹涌的话。
偰律将对方所说的每个字细细咀嚼后发出悲惨的笑声“哈哈哈……承蒙国相厚爱,只可惜啊本王不过是个空有头衔的无用之人,怕是要辜负国相的一番美意了,国相请回吧”
“事在人为”魏泽天面露深不可测的笑容又道“只要二皇子信任下官,半年内皇位必得”
偰律闻言陷入沉思。
若说权利,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身为狄国国相深得父王信任,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若要钱财他更是锦衣玉食家产丰厚,而自己无兵无权,又能给他什么呢。
“你为何要帮我?”是的,他找不到魏泽天帮自己的理由,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此人是父王派来试探自己的忠诚。
魏泽天看出对方的顾虑直言道“下官在梁国妻离子散家毁人亡,孤身投狄只为报仇血恨,让整个大梁为我妻儿陪葬”
偰律只静静听着并未打断,他仔细观察者那张皱纹横生的脸上闪现的所有情绪。
“狄国如今兵强马壮却资源贫瘠,想成就大业必要入主中原。恕下官直言,以皇上的能耐只可攻不可守,若战马一事再被阻断,那我苦心经营的攻梁之计亦将彻底覆灭。有生之年报仇无望啊”说罢,已过耳顺之年两鬓斑白的魏泽天曲下僵硬的双腿在偰律的床边跪下语气激动:“二皇子登位是为苍生安乐,是为江山长久,亦是了解老臣唯一的心愿。臣恳求二皇子成全!”
偰律的目光划过魏泽天的头顶又停留在墙上那副丹青上,母亲似乎正以期许的目光正望着自己。
自己在父亲的皮鞭和偰干的拳头下长大,他的前半生都活在别人的冷漠嘲笑挖苦中,连祭拜母亲的权利也随时能被剥夺。与其这般苟且偷生,倒不如夺回所有失去的尊严,他要让帮嫌弃他身体里流淌着汉人之血的人统统跪在他的脚下俯首称臣。
偰律短暂的激动后,又很快恢复了理智,想要在半年内登上皇位就必须去做一件事,可他虽然恨透了父亲的冷漠偏心与无情,却从未想过要他的命。
“国相请回吧”偰律将脸转向里侧下了逐客令。
魏泽天见状亦未再劝说,作揖行礼后丢下了一句话:“二皇子好生修养,下官随时等您召唤”
这一夜,偰律的脑海中一直有两个声音在相互对抗扰得他心烦意乱。
“二哥!二哥”
次日辰时,一道焦急的女声传进了他的二耳朵里。
偰律本能地扯过被子掩住胸前的血印,艰难地撑起身子向门外看去。
索嘉刚一进屋便被眼前的一幕催出了眼泪。
“都怪我不好,昨日若是不去市集玩耍,一定不会让他们欺负你”索嘉自责地擦着眼泪道。
“傻丫头,这与你有何干”偰律抬手间却因伤口传来的疼痛引来一道强忍的闷哼。
“二哥快躺下”索嘉心疼地扶他躺下。
“二哥对不起”片刻后,少女的哭声变得更加凶猛,她不知道该不该把自己知道的事说给他听。
“别哭了,这点小伤很快就好了”偰律强忍疼痛挤出笑容安慰这个世上唯一关心他的人。
“二哥……”索嘉吸了吸鼻子,躲开他的目光,内心的纠结像长了刺一般戳着她的心。
“出了何事?”偰律从妹妹的表情中察觉到异样,一股不祥的预感笼罩在他的心头。
一项心里藏不住话的少女终于还是忍不住道出实情:“他们动了二皇母的墓”
“什么!”偰律听闻如五雷轰顶。
伤口的痛已阻止不了他的脚步,心中集结的愤怒成了他身体的主导者。
“二哥!”索嘉见他冲出屋门,立刻追了上去“二哥上马!我带你去”
偰律翻身上马坐在妹妹身后,他的一颗心却早已飞到了那座远离皇墓的孤墓中。
母亲……母亲……眼泪被风沙封在眼眶里,正如他的人生一般,失去了自由。
下马之后,偰律跌跌撞撞地奔向那口已被人刨出沙墓的石棺,发出悲痛的哀嚎。
他们不仅抛棺,还将棺盖揭开让往生者的尸骨暴露在烈日风沙之下。偰律跪在母亲的尸骨旁不停地磕头“是孩儿无能,没能保护好您啊!”绝望的声音里充满了滔天的愤怒。
站在一旁的索嘉被棺材里的尸骨吓得闭上了眼睛,可当她想到这句尸骨是二哥的母亲后,敬畏之心立刻驱散了内心的恐惧,她跪在石棺旁双手合十替二哥祈祷也替作恶者忏悔。
偰律哭嚎之际不顾伤口的撕扯之痛想要抬起棺盖,索嘉见状立刻帮忙,在两人奋力的配合下沉重的棺盖终于回到了原位,可若要将这石棺再放入沙墓中,仅凭两人的力量根本不可能做到。
“二哥,我这就去叫人来”索嘉望着悲伤的哥哥哭着说道。
“不用了”偰律突然仰起下巴看了一眼天空“我们回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