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所远离建康城城区的屋舍房院,一直穿过了建康城东面的清溪,在覆舟山和钟山山麓之间坐落。即使陈三在一大早就带了众人出发,到得这里时,也是ri当中天,时已近午的时分。一众人都没有骑马,也是没有想到竟会距离如此之远,以至于甘斐早就走的气喘吁吁,面红耳赤的看着瘦骨伶仃的陈三讨好似的不住唠叨:“原说了不远,只过了溪出了城便到,你们看,这不就到了么?”倒是丝毫没有走这许多路程的疲累之态。
好吧,瘦子天生就比胖子能走路。甘斐喘着粗气,摸着酸痛的小腿肚,恹恹的想道。
昨晚宴饮之后,他们在秦淮河边又寻了个颇为净雅的驿馆客栈住下,可甘斐还没有来得及享受多久敷了熏香的被褥带给自己的酣甜睡眠,这陈三便早早的赶来了。这个市井小厮迫不及待的来报答昨晚的一饭之惠,总也是知恩图报的美德,甘斐还能说什么呢?
懵里懵懂的起床出发,走的腰酸腿疼,肚子里的酒肉早就因为剧烈的体力损耗而消化殆尽,此际不住的咕咕直叫,当真是痛苦不堪,在听说到达目的地之后,甘斐不由的松了口气,可再看眼前这片屋舍的时候,却又有些迟疑。
屋舍房院占地旷大,黑瓦白墙,建造的颇为气派,屋檐下竖着一根根朱红se的圆柱,门头上没有镌刻示姓额匾,门前则立着两只光秃秃的破败石狮,已经到了这般时分,院中还是一片寂静,不像是有人居住在内的光景。
况且……甘斐来回打量这所房院,这里怎么也不像个适宜居住的宅邸,难道滕祥当真是住在了这里?
陈三兴冲冲上前打门,大门上的兽口吞环被拍的震天价响,刺耳的怦怦之声良久不绝,陈三不知礼数,只道这是敲门时天经地义的道理,不然,那兽口吞环为什么造的那么大?
不过甘斐和仲林波几个便只是看着陈三这么拍打着,谁也没有阻止的意思,这里实在太安静了,安静的像是渺无人烟的荒野之境,有些响动倒也鲜活些。
过了好半天,两扇红漆斑驳的大门还是没有丝毫反应,以至于陈三停止了拍打,贴在门缝上向里张望,口中喃喃道:“呀?滕大人不在?”
就算是睡的烂熟的人也会被那巨大的打门声响惊醒,可既然到了现在还没有人应门,那只能说明,这里真的没人居住。
“看来是不在。”甘斐没jing打采的咕哝一声,一想到还有走那么长的路径返回,他就觉得苦不堪言,“要不,在这里等一等?”
“你确定那位滕大人住这里?”仲林波问陈三,“要是他不住这里,我们等也是白等。”
陈三眉头一皱:“当真是住这里的嘛。就是上月的事,我们街坊邻舍的几个后生一齐帮搬的家什物具来的,滕大人还赏了我几铢钱呢。”
“要不我进去看看?”无鳞凑近甘斐,小声道,对于他这个善于变化的小妖来说,化身一道黑风穿房入户根本就是轻而易举,当然,如果决定这么做了,就得避开陈三的注意。
甘斐才要应允,就听两扇大门吱呀一声,开了条小缝,露出一只晶烁烁的眼睛,传出的声音竟也颇有磁xing:“何人来此?”
“呀,怎么不早应声?打了这半天门,我还以为没人在呢。是滕大人吗?我是后街陈三,滕大人你忘啦?”陈三指着自己道。
这人不是滕祥,甘斐可以肯定,因为滕祥的嗓音没有他那么的具有磁xing。
果然,那人回道:“滕先生一早就出去了,还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呢,你寻他何事?”
“不是我,是这几位,他的朋友,大老远的来找他。”陈三指了指甘斐几个。
门缝拉大了些,探出那人的脑袋来,甘斐注意到,这是个肤se微黑的年轻人,一双眼睛颇为有神,从甘斐一众人的身上掠过,最终却在时寔和无鳞面上停住。
“新人?”那年轻人问了一声。
“啊?”甘斐没有听清。
那年轻人却似乎不太在意甘斐,目光只在时寔和无鳞身上徘徊:“那就不是新人咯,按说滕先生不在的时候,我们这里是闭门谢客的规矩。不过滕先生也曾留下话来,如果哪一天有一位胖乎乎而又气度不凡的先生来这里找他的时候,我们一定要倒履相迎。胖子一般都很难有什么出众的风度,所以我想这个特征还是很好辨认的,一定是说你了,这位先生,您是我见过最有魅力的胖子。”
年轻人打开了大门,微笑着对时寔一躬:“早听滕先生说过您,乾家的甘英雄,没有你就没有滕先生的今天,而我们一样蒙泽深厚。不才吴平,见过甘英雄。”
时寔露出想笑又不好意思笑的神情,自始至终没有接一句话,眼神不自禁的看向甘斐。
甘斐横身在前,挡住了那年轻人望向时寔谦恭崇慕的视线,指着自己的鼻子,很郑重的道:“你和你那位滕先生所说的那个胖乎乎而又气度不凡的人,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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