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便听说大司马攻取故都洛阳之后,又在黄墟设伏,大败东胡鲜卑下邳王的两万雄骑,燕军逃往东平郡,筑城死守,大司马延兵直向,围困东平,破城定军之功指日可待。()
甘斐沿着北伐大军的足迹,却也没走上岔道,十数日风尘跋涉,终于顺利的到达了大司马的重军驻地。
尽管号角喧天,金鼓宕荡,人喊马嘶,兵甲铿锵之声不绝于耳,正是军中大起的情形,不过这并没有影响甘斐激动兴奋却又带着莫名期待的好心情,而当他发现军砦前巡哨守卫的军校竟然也是熟人时,更是开心的大喇喇往那校尉胸前捶了一拳。
“哈哈,张队率!好久不见,几时来的北伐军中?不认识我了?”那校尉正是大司马府的近卫队率张岫,怪道先前随祀陵尉前往大司马府,却是个生面孔的军校轮值当班,原来这张校尉也来了北伐军中,甘斐乐呵呵的咧开大嘴。
张岫只见一个红面无须的胖汉牵着一匹瘦马,马上还坐着一个瘦削的女童,本待厉声喝问的,王师大军之前,岂容闲杂人等靠近,哪知道红面胖汉先自欢叫起来,还颇为亲热的打了自己一拳,他不由一怔,身边几个卫兵却已经挺矛直举,一派戒备的神色。
张岫借着营前掌起的火把,仔细辨认了好半晌,这才失声道:“是甘先生?呀,形貌变化倒大,怎生连大胡子都没了?”张岫在颌下比了个髭须茂盛的手势,和甘斐一起哈哈大笑起来,见张岫如此情状,两边戒备的卫兵便即收起了铁矛,依旧昂昂站立。
“啊呀,还是你张队率好,哪像现在的大司马府守卫,个个眼睛长到了头顶上。”甘斐是有感而发,对于此,张岫可不便接口了,只笑道:“当真巧了,我是后续跟随北伐大军前来的,这不,捞不上冲锋在前的功业,只能做守卫当值的营生,还是老差事。甘先生,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桓大人,也来看看……嘿嘿。”甘斐也不隐瞒,那时候整个大司马府,谁不知道大司马最心腹的那位美艳剑客,偏看上了一个草莽野夫般的大汉,张岫也跟着嘿嘿笑了起来:“甘先生这是想媳妇啦,哈哈。”
既是熟人在前,那便一切好办,两人寒暄了几句,甘斐便要牵马带着洽儿进营,张岫睨了一眼马上的洽儿,却是挥手拦住甘斐:“甘先生,这是军阵大营,不比寻常,虽是甘先生极得大人器重,却也不能随意而入。适才大司马聚将鼓发,怕是有大举动,这样,且容小将入营禀报,得军令相请,再引先生进去,也不乱了军中法度,可好?”
“却是琐碎,怕我是奸细不成?”甘斐笑着嘀咕了一句,他心情极好,嘴上是这样说,却也停下了脚步,这是治军正道,雄赳赳十万北伐大军的营寨,哪能当真由着性子信马而进呢?
看着张岫一路小跑,带着甲胄铿铿之声直入营内,而原本一脸戒备的守卫军卒现在也面带恭敬的侍列于前,甘斐又忍不住欢喜的回头对洽儿道:“就要见到你干娘啦,到时候你可要乖,替爹爹香香她的脸。”想到届时莫羽媚定然是又诧异又惊喜的脸,甘斐心头一阵暖烫。
洽儿嘴角抽动,却也灿烂的笑了起来,而当她抬头远望的时候,嘴角的抽搐却又忽然停止,眼中晶蓝流离的光彩一闪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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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军齐聚而出,整个营盘显得有些空空荡荡,只留下些巡哨守卫的军卒和从事烧煮打杂的军役走动,张岫很快就发现了大司马行辕空无一人,刚出帐待回,就见驭雷惊隼韩离一脸沉重的路过,来到偏厢一处军帐前,掀开帐角,一束昏暗枯黄的灯火之光从帐内洩出,更传来一阵低低的啜泣声。()
韩离叹了一声,不自禁的又在项间的珍珠项链上一抹,便要钻身进账,张岫就已快步赶上。
“张校尉,有事?”韩离看见张岫,对于这个大司马府的近卫,他自然认识。
“原是要通禀大司马……”张岫见韩离面色悲恸,不由心下甚奇,话只说得一半。
“大司马兵发东平,夜战攻城,才整军出营,怎么,你是军中健士,倒不知道?”
“小将分属巡营戍望,唯闻聚鼓将令,不知主帅亲出,只是……”
“有甚事,待大人奏凯归来再去禀告就是。”韩离没有心思操持公务,对张岫挥挥手,帐中正在将莫羽媚入殓,他要去多陪她一会儿。
“只是……既然大司马不在,或许跟韩大人说,也是一样。”张岫犹豫了一下,凑过身去,附耳说了几句。
韩离心下巨震,怎么那么巧,羽媚今日香消玉殒,这……这甘斐便来到军营了?难道是有什么预感不成?
“告诉他……我没法嫁给他了……”莫羽媚最后的遗言犹然在耳,怎不令人肝肠寸断?韩离想了一想,轻声说道:“带他来这里吧。”
张岫躬身领命,才走了没几步,韩离却已经跟了上来:“不,我去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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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嘭嘭嘭……战鼓声隆隆敲响,大司马浑身甲胄,一步一阶,登上了高高伫立的耧车,四下里,密密麻麻的枪戟仿如数之不尽的连绵山林。
……
“尊君!啊哈哈,多日不见,面色可不大好那。”甘斐兴冲冲上来给韩离一个拥抱,又冲着身后马上的洽儿挤了挤眼:“我闺女,嘿嘿。”
“甘兄,久违了。”韩离看到甘斐与过去大异的形貌先是一愣,接着挤出一个微笑,只是维持着黯然的礼貌,对甘斐淡淡的拱了拱手,对这个突然多出来的什么女儿似乎也没什么异样神情,只是向内一示:“请。”
张岫挥手放行,守卫士卒搬开辕门阻障,让甘斐牵马进入。
一想到马上就能和莫羽媚相见,甘斐便是欣喜若狂,连韩离略显反常的神色也没有在意,声调激昂的向张岫告别,然后跟着低头不语,只默默引路的韩离,由于兴奋,嘴里的话也显得很多。
“桓大人这仗打的好呀,一路势如破竹,故都洛阳也拿下了,来的路上就听那些老百姓议论,说什么几十年故土沦丧,没想到又见到王师官军了,那欢喜劲可就别提了,可见桓大人北伐之举极得民心那,不过我得说了,要各地英雄豪杰加入北伐大计自然可以,但不能不分良莠的什么人都收那,那些个马贼草寇什么的,便得谨慎,不然他们还是祸害老百姓,闹大了,岂不是民心得而复失?我这闺女就是……”
看韩离一直不说话,甘斐也觉得才一见面就直陈大司马之非,多少有些不近人情,听在这大司马心腹的耳中怕是更不豫了,再说无论大司马是不是有擅专篡权之心,待自己终是极厚的,自己纵有谏言良议,总要安置好了,再找个合适的机会提出不是?
甘斐省悟自己的口无遮拦,便笑着改了话题:“你们现下如何?一路上得了不少军功吧。羽媚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