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齐夫人走到婧儿面前蹲下身去,伸出手轻抚她的手臂,柔声劝道:
“孩子啊,人死不能复生,你就别难过了,啊,老身见你这般伤心,老身的心里也不好过呀。”
商齐夫人心口越发揪心地痛,不由得重重一声叹息,泪湿眼眶,也不管婧儿听得见听不见,自顾自地说道:
“婧儿啊,此番我们虽然挺过来了,可是弟兄们也死伤过半,老身心里也着实不好受,可是,咱们也不能就这样颓废了不是,婧儿你振作起来,啊......”
见商齐夫人落了泪,雪莲抽抽噎噎道:“姑娘,你就别难过了,你这样,我们心里都不好受呀,便是小翠看到你这般样子,她也定然是不愿意的,姑娘……”
无论她们说什么,婧儿依旧毫无反应,仿佛周围的一切都静止了似的,只有令人窒息的血腥味和悲伤紧紧地包裹着她,撕裂着她的心......
商齐夫人对雪莲急道:“你就别再哭了呀,山风冷,快送姑娘和小翠回别院吧,啊,待我料理了宅子里的事便去别院。”
“是,老夫人。”雪莲抽噎两声收了泪,伸手去搀扶婧儿,“姑娘,咱们先带着小翠回去吧。”
“老夫人!”婧儿突然开了口。
“我去,给她接生!”她的嗓音略有些沙哑,语声却异常平静,平静得没有一丝涟漪。
冷杉急声道:“嫂夫人……”
婧儿一抬手阻止了他继续往下说。在雪莲的搀扶下她站起身来,深深看了小翠一眼,对护卫说道:
“将她送去别院,把拆房打扫出来,布个灵堂,我,忙完了就过来。”
护卫应声道:“是。”
婧儿不再多言,强撑着近乎虚脱的身体才走了两步,恰似脚下踩着棉花一般虚软无力,眼前一阵晕眩,所幸雪莲紧紧抱住了她。
“婧儿你......”商齐夫人惊呼出声。
“姑娘!”苏晴儿亦是一声惊呼,忙上前跟雪莲一起,一边一个架起了她的身子。
冷杉满脸焦虑地唤了声:“嫂嫂,你又何必……”他想说:你又何必为这个心如蛇蝎的女人耗费心力,可是一瞥眼看见商齐夫人,他这话没说完也就咽了下去。
婧儿扭过头去,看着担架上的小翠,充盈血丝的红肿双眼里没有眼泪,那份依依不舍和彻骨的心痛,任谁看了都不免为之动容。
强忍着撕心裂肺的痛,婧儿缓缓转回头,深吸一口气,低声道:
“走吧......”
商齐夫人与苏晴儿对视一眼,眼中瞬间闪出了一丝希望,忙紧紧跟上她的脚步。
冷杉嘟着嘴,满腹不愿,一脸不甘地望着她们的背影……
竹林苑中丫头们乱做了一团,也是这伏龙山上还没人生过娃,这些丫头们又哪里懂这些个,站在门外向屋内张望着,只是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听见苗珏痛苦地惨呼和灵儿的哭啼声。
商无炀在院子里手足无措地站着,见商齐夫人匆匆而来,身后跟着被苏晴儿和雪莲搀扶着的面色惨白、力不可支的婧儿。
“婧儿......”
商无炀的呼唤,婧儿好似全然没有听见,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在苏晴儿和雪莲的搀扶下径直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商无炀一把扯住母亲商齐夫人,低声责怪道:
“娘怎么把婧儿请来了,您瞧她这身子.....”
接收到儿子眼中责备的目光,商齐夫人面上亦是有些尴尬,凑过头去压低声音回道:
“炀儿可别怨娘,咱们没人会接生,敏儿这边也是突发状况,又受了伤,这不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嘛,唉......”
说罢这话,商齐夫人三步并作两步赶了上去。
丫头们一见婧儿来了,慌忙让出来一条道来。婧儿没精打采地勉强站直了身子,轻轻推开了苏晴儿的手,说道:
“晴姑姑,劳烦你带着丫头们多烧些热水,还要多准备手巾,再拿个锋利些的剪刀来,再带瓶烧酒,还有金疮药,和纱布。”
“好!”苏晴儿应了,可望着婧儿那虚弱的样子,不免担心,轻声问道:“姑娘您别急啊,需要些什么,便招呼丫头婆子去做。”
婧儿面无表情,微微颔首,算是应了。她挺直了背脊,深深吸了口气,在雪莲的搀扶下,拖着虚弱的身子走进了卧房,门在她们身后缓缓关闭。
见婧儿进了屋子,商无炀跟着便要进去,商齐夫人忙一把扯住了他的手臂,低声斥道:
“哎,你要做什么?产房乃污秽之地,男子不可进入,你给我乖乖地呆在外面候着。”
商无炀讪讪止步,可心中着实又急又恼,急的是婧儿现在这般的精神状态,却得不到片刻的休息;恼的是婧儿遭受了如此的痛苦,自己不但不能替她分担分毫,反而还要劳烦她为杀了小翠的仇人接生。故此,他心中说不出来的懊恼,悻悻然走到院中,狠狠一掌拍在那树干上,紧紧地闭上了双眼,更是将心疼、担忧、焦虑、悔恨、自责一巴掌拍进了心底深处。
商齐夫人此刻也顾不上这个儿子了,相帮着指挥丫头们赶快打来热水,取来毛巾、剪刀,烧酒,一并送入房中,这才匆匆进了房。
房中时不时传来苗珏痛苦地尖叫,婧儿需要帮她处理后背的伤口,还要给她接生,丫头们脚步匆匆进进出出,端了热水来,又倒掉血水......
此刻,虽已天光大量,但是房内依旧燃着烛火,窗纸上人影硕硕,可委实看不出里面究竟情况如何,商无炀静静地坐在院中冰冷的石凳上,忧郁的眼神盯着脚下的青石发呆,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