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一家四口开始围桌吃饭。
妈妈一边吃饭,一边说着凤鸣听不懂也不感兴趣的工作上的事情。爸爸很感兴趣的回应着妈妈,很是妇唱夫随。丈夫贾玉轩时不时的插一句自己的建议。
凤鸣是一个多余的人,只顾吃饭。就像一颗果实累累的枣树上结了个瓜,她感觉自己就是那个格格不入的瓜。就像鸭群里站着一只咩咩叫的羊,她觉得自己就是那只不入群的羊。但她才不在乎呢,只要和丈夫在一起。
贾玉轩晚饭只喝汤吃菜,不吃馍。坐在轮椅上不活动,晚饭吃馍他嫌太塞。
今晚的汤是红薯米粥。就是将红薯削了皮剁碎,和大米放一起熬。熬好之后,拿勺子将红薯挤成糊状,和大米融为一体。今晚的红薯很甜,熬出来的汤很好喝。
今晚的菜有一小盆白菜炖豆腐,还有一碗暴炒大葱豆瓣酱,外加一小碟熟牛肉。
熟牛肉就放在贾玉轩面前,是专门为他备的。
贾玉轩就着白菜炖豆腐喝了一碗汤,因为好喝,他想重碗。
「还有汤吗?」贾玉轩放下空汤碗问。
「有。」爸爸一听见儿子还喝汤,显得很高兴。因为这说明他熬的汤好喝。赶紧放下筷子站了起来,探身去拿儿子的空汤碗。
「让凤鸣去给我盛吧。」贾玉轩说着,端起空汤碗递给了凤鸣。
爸爸伸出的手,拿了个空,整个人被闪在那里,他有些尴尬。
其实呢,贾玉轩这样做,也不是故意让爸难堪,是他发现,妈妈惩罚凤鸣的杀手锏就是晾凤鸣,无视凤鸣,不屑凤鸣。一个人,如果常年累月的置身于妈妈的这种被晾之中,一个正常人也会被晾疯的。幸亏凤鸣只是周末回来两天。那明年毕业之后呢?也许到那时候她和妈妈的关系已经改善了。万一没有改善,还更加严重呢?那他和凤鸣就搬离老宅,
棉厂家属区有他们的新宅院,去年大放假前就建好了,那是他和凤鸣的新家,一个真正属于他们的家,与家里没有半点关系。现在那里有房的棉厂职工早搬进去了,一到晚上,灯火一片,像个小城一样,比县社家属区大好几倍。
他和凤鸣的新家建好之后,只装了门窗和院门,还没来得及粉刷室内的墙壁,他的腿就被砸了,他也顾不上那儿的房了,里面还是毛坯墙。等明年春夏,找几个人罩刷一下,罩了白,风干个把月,凤鸣一毕业就能住进去了。
他和凤鸣有了属于他们自己的新家,凤鸣就不用看爸妈的脸色了。
所以,此时此刻,他必须支使凤鸣,让凤鸣有事做,没有被晾的难堪,他在尽可能的减少她被晾的痛苦和委屈。
可爸爸还被闪在那里呢,伸过来的手,还没有来得及收回去呢。
凤鸣见爸爸有些尴尬,赶紧圆和。
「还是让爸去盛吧,爸离汤锅近些。」凤鸣说着,起身将空汤碗递了爸爸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手。
爸爸没有来得及收回去的手便顺势接了空汤碗,给儿子盛了汤,放在儿子面前。
贾玉轩面前的那碟熟牛肉一直没人动,他知道那是为他备的。他夹起一块牛肉探身放在爸爸面前,又给妈妈夹一块,然后给凤鸣夹一块。
「都两天了,今晚把它全部吃掉吧。」贾玉轩说着,也夹起一块牛肉送进自己嘴里。然后把小碟里的牛肉给爸妈和凤鸣全分了。
爸妈吃过饭,没有起身,仍然围着饭桌说着工作上的事情,好像有说不完的话,还尽量的引起儿子的兴趣。他们是为了陪儿子。
凤鸣吃饭慢,咬一口馍夹一下菜,要咀嚼好一会儿。贾玉轩吃过了,凤鸣还在吃。但贾玉轩一直没有放下筷子,他有一下没一下的夹着白菜叶,一片白菜叶反复咀嚼好长时间,他在等凤鸣。
待凤鸣放下筷子,贾玉轩也放下筷子。
「爸,妈,我们回屋去了。」贾玉轩望着爸妈说。
然后,他望向凤鸣。凤鸣会意,起身推着他离开了厨屋。
身后的爸妈相视一望,都面无表情,什么也没说。
这是儿子自己选择的爱,再有错,也是他的至宝。在他的至宝面前,生养他的父母倒成了外人。可他们心里最清楚,被他们厌恶的凤鸣推出厨房的儿子,也是他们的至宝呀。
儿子不在眼前了,夫妻二人都没话说了。爸爸便默默的起身,开始收拾碗快。妈妈默坐了一会儿,也起身帮爸爸收拾。
「歇去吧,你上一天班累了。」爸爸说。
妈妈像没有听到一样,毫无反应,一直帮爸爸收拾完,夫妻二人才一起离开了厨房。爸爸来到西屋檐下,关掉了院里的灯。夫妻二人没有离开老宅回那个家,而是直接回堂屋东间休息了。
之前,周末凤鸣一回来,爸爸晚上都回那个家休息了。自从知道了上星期五凤鸣没有回来,儿子是在轮椅上过了一夜,才致使身体极度虚弱憔悴的,愤恨凤鸣的同时,这个周末,不仅爸爸留在老宅过夜,妈妈也留下来了。因为玉栋一到周末就去市里和凤舞团聚。他二人虽说没有结婚,却一直同居。这在农村很丢人,很伤几败俗,但在大城市,好像一种正常现像了,或者是未婚男女之间的新潮和时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