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玉轩坐在黑暗之中,没有像往常那样睡去。无边无际的孤独让他没有了困意。这深渊一样的夜晚,只有他一个人的思维在无边无际的雪地上奔跑。
幻觉又出现了,这一次,他没有任何反应,因为他没心情去反应。
这个晚上,他睡得很晚。第二天爸爸喊他两次才让他彻底摆脱了睡意。本以为外边的世界正大雪飞舞,地上是过膝的积雪,路上的行人披着一身白在雪地里艰难的行走。但在他睁开眼情的那一刻,屋里却是一室的亮堂,他在跳跃的亮堂里看到了阳光的身影。
屋里尚如此,可想而知外边的世界有多晴朗。
他在爸爸的搀扶下起了床,坐在了轮椅上,来到门口,伸手打开了虚掩的门。只觉一股冷气很强势的迎面扑来,让他有些弱不禁寒,不由得向后仰躲了一下。
地面上的积雪已被爸爸清扫干净,若不是看到对面厨房上那一寸厚的积雪,他会大失所望的。
「别出去了,我把洗脸水端过来。」爸爸见儿子畏寒的后仰动作,很心疼的说。
「不用。」他摇摇头说。然后,来到厨房门旁的盆架前,爸爸调好了热水,他开始洗脸,打香皂,刮胡须。
这个时候,有人在外边叫门,他听出了是同学白杨的声音。他有心去开门,可一脸的肥皂沫,还有刮了三分之一的胡须。
「爸!」贾玉轩冲厨房喊。
爸爸正在厨房给他儿子盛早饭,听见儿子喊,赶紧跑出来,去开了院门。
贾玉轩抬腕看了看了表,不是白杨来得太早,而是他起得太晚,已经十点多了。
他没想到白杨会这么快过来,凭他对同学的了解,他会两三天之后过来,大概丁厂长在电话里特别强调什么了,否则,他这个同学不会这么快赶过来。
「轩儿还没吃早饭,你们正好一块吃。」爸爸接住了同学说。
「我是用过早饭来的。」同学说。他一手拿包,一手提着包装盒子。打了掌的皮鞋踏着冰冻的地面,发出清脆而有节奏的咔咔声,像极了某种击打乐器声。
白杨是昨天下午接到丁厂长的电话,当时,他望着传达室外边的雨加雪,心里计划星期三过来,但丁厂长在电话里一再说,贾玉轩最近的状态不是太好,希望他星期一就能赶过来。他从丁厂长的话里听出了不对劲,当时就承若今天过来。
市里离县城一个小时的路程,他在单位食堂吃了早饭请了假就去坐公交了。
此刻,他一进院门就盯着厨房门外的贾玉轩看,似乎想验证丁厂长在电话里所说的贾玉轩很不好的状态。但院门离厨房门口有二十多米,他一时还验证不了。
阳光从裹着冰雪的树枝上漏下来,网一样罩在白杨身上,并随着他的走动而欢快的跳跃,在他那「咔咔咔」的脚步声的伴奏下,如走舞蹈步似的。
那一刻,贾玉轩的眼前好像出现了幻觉,白杨就是从那束光中走过来的。
也就那么一怔,贾玉轩赶紧将刮胡刀放在了厨房窗户上,拿起温水盆里的毛巾拧了一把,擦了一下简单刮过的脸,掏出手套戴上,转动轮椅迎上同学。
「谢谢你来看我,白杨。」他仰望着白杨说。几片不规则的阳光在他俊弱的面容上浮动。
「你这是怨我这么长时间没来看你吧。」白杨看清贾玉轩的状态之后,心里一阵疼痛。
爸爸赶紧将饭桌搬进西屋,摆了两人的早饭,电丝炉打开,风门关上,他就上街买菜去了。因为儿子同学来了,中饭肯定要做丰盛的午餐来招待客人。
屋里很快暖和起来。
贾玉轩围桌吃早饭,白杨坐在一旁看他吃。同学上次来,是一个多月前,当时的贾玉轩,
精神很好,除了腿不能走路,一尘不染不他和健康时一样,英武俊美。现在确实虚弱了,比他接到丁厂长的电话时想像的还要虚弱。他也不敢问这是什么,因为一问,就等于说他现在的状态很糟糕。
「路上好走吗?」贾玉轩喝了一口玉米粥问。
「公路上没存住雪,畅通无阻,大概路面太滑,途中有一起车祸,货车将面包车撞沟里了。」白杨说。
贾玉轩的眉额立即皱了一下。这让他想起了那次凤鸣因为堵车没回来,也是街上有车祸而堵车造成的。
「是不是丁厂长在电话里强调什么了,来得这么快。」贾玉轩笑问。他笑的时候,眼角和额头有皱纹了。因为他最近太清瘦了。
「我早该来看你了。」贾玉轩的笑让白杨有些心疼。他指了指了拿来的包装盒子,说「学校去东北招生的时候,带回来的长白山人参,还有同事从杭州带回来的两盒绿茶。」
「茶叶留下,人参拿回去给伯母。」贾玉轩望了望盒子说。
「少给我客气。」白杨瞪了他一眼。
贾玉轩又报以一笑。他简单的喝了碗汤,就让同学把饭桌和饭菜全撤一边了,他要趁着爸爸不在家,和白杨谈点正事。
「最近是不是有心事?」白杨撤了饭桌,坐在贾玉轩身边问。
「是呀,所以让你过来,帮我了一些心事。」贾玉轩说。然后他从轮椅扶手的帆布兜里掏出干净的毛巾擦了擦嘴,又从壶里倒了杯水漱了漱口,拉开风门吐到门外,关上风门,回到电丝炉旁边,让轮椅挨着同学。
「那个统计老师又结婚了吗?」贾玉轩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