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玄空昂昂自若,恍若不觉。黑风上人有些惊慌,转而又使出黑风指。他既以黑风为号,这门黑风指当然练到极深的境界。只见他伸出拇指出手如风,指尖嗤嗤作响,正点中玄空胸前膻中穴。相触一瞬,竟感到一丝雄劲内力反扑回来,震的手臂一麻。
众人见状不明所以,大感诧异。笑弥勒喊道:“黑风老鬼,你搞什么?”黑风上人心急之下,喊道:“快来助我!”笑弥勒闻声而动,那肥胖的身躯飘然跃至玄空身侧,一掌击出拍在玄空左肩。他这掌法看似轻柔,实则内劲阴寒狠毒,正可谓笑里藏刀、绵里带针。可掌力运出,竟如石沉大海全无踪影。笑弥勒脸上的笑容渐渐消散,两条弯眉皱起,神情颇为凝重。
众人也瞧出其中的诡异,登时齐齐出手。玄空金钟不灭身已修炼至冲关之境,只待外力激发体内全部真气,便能大功告成。眼见八大高手同时攻来,不惊反喜,兀自静立于原地。
岳宗麒一记青龙出海,以劈山断岳之势斩在玄空后颈。枯桐居士玄阴指点中他丹田;黑风上人击中他脑后玉枕穴;笑弥勒掌拍他胸前神藏穴;无根子脚踢他腰际中髎穴;汪若华一把折扇正中他腋下渊腋穴…..
八大高手各使绝招,声势惊天动地,可打在玄空身上竟然毫无威力可言。八人皆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更连连催动内力向他攻去。玄空体内反击之力越发强盛,那浩渺无极的内力正如沉睡的巨龙渐渐苏醒。
八大高手骇不已,暗想:“此人看似不会内功,又像是内功登峰造极。难道说真有人修炼到大方无隅、大象无形的境界?”此时想要收手已是不能,只得拼命运力抗衡。
没多久,就见八人汗如雨落,头顶一缕氤氲白烟袅袅升空。玄空身躯微微颤抖,这不是因为受了什么伤势,只因太过激动所至。三年了,他忍气吞声苟活于世,从未像今天这般酣然大战、扬眉吐气。眼见神功将铸,一时难以自已。
周围众多弟子见势头不对,也纷纷出手。顷刻间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各式兵刃齐砍在玄空身上,仍不能伤他分毫。
忽然一声脆鸣,只见一柄长剑中间出现道细微裂痕,紧接着迅速扩大,咔嚓一声崩成两截。霎时间,噼啪、垮喇、呛啷、乒乓声大作,数十把兵刃齐断。一股滔天巨力自玄空身上反震而出。八大高手人人吐血向后飞跌,倒退十余步才站住身形。枯桐居士手指点在他丹田,正是气海所在,所受内劲最强,竟尔七窍流血,气绝而亡。
黑风上人捂住胸口喊道:“金钟不灭身!是金钟不灭身!”笑弥勒骇然问道:“你…您难道是铁佛爷?”
玄空哈哈大笑,道:“这天下间除了铁井生,谁还有金钟不灭身?”他此时神功已成,身躯彷如一口金钟,以腹语说话,声音铿然高亢,又带着连绵回声,方圆十余里都清晰可闻。
此言一出,众人脸色陡变,虾兵蟹将四散而逃,笑弥勒、黑风上人等转身就跑。唯独剩下岳宗麒、汪若华、无根子三个。当年,他们曾亲眼见过铁佛爷大杀四方,深知这一位吃软不吃硬,武功通玄,又睚眦必报。且不说逃不掉,纵然侥幸走脱了,日后却是非死不可。
玄空脚下一跺,一股磅礴内力传入地下,瞬时大地龟裂,四道暗劲如地滚雷一般扩散延展。笑弥勒等人没奔出几步,但觉腿下一阵剧痛,胫骨崩断倒在地上。
这门金钟不灭身与寻常内功截然不同。后者需运周天,流转真气,进而激发内力。而前者是以外力激发真气内力。因此,他跺脚之时,便将内劲布于脚下。
玄空两招连败八大高手,欣喜之余,又大笑起来,震的林海晃动,山鸣谷应。余人肃然而恐,谁也不敢出声打扰。心中更是把赵公子、廖恩、枯桐居士、罗天赐、千目道人等骂了一通,“他妈的赵公子、反贼廖恩,明知道铁佛爷重出江湖,却鼓动我们攻打恶人谷,到如今又说晚到一月,当真是用心歹毒。还有他妈的枯桐老贼,自己遭了殃,非连累我们,死的好,死的妙。唉!也不知我能不能活命。罗天赐、千目狗道,狗日的老狐狸,趋吉避凶果然是高啊!”
待玄空笑声一停,岳宗麒抱拳拱手,小心翼翼地道:“我等冒犯了佛爷大驾,实在有罪。要打要罚全凭佛爷心意,不敢有丝毫怨言。”这番话姿态放的极低,可谓恭敬之至。实则也算是以退为进,任打任罚至少能保住性命。
玄空见他几人俯首称臣,本来也无意取其性命,如此胡乱杀人、广结恶缘总是不好的。看了一眼余下的七人。那黑风上人、笑弥勒、汪若华几人都是邪魔外道,从来言而无信,说起话也是半真半假。唯独眼前这青龙帮帮主岳宗麒有几分信誉。他蹒跚走过来,将岳宗麒提了起来。
岳宗麒神色惶恐,抬头见他戴着一幅奇怪的面具,眼神犀利,又带着淡淡的幽光。心中微疑:“铁佛爷行事从来都不隠身份,怎么现在却戴了个面具?”转念又想:“是了,当年他从千丈绝壁跌落,摔成了残疾,想来脸也毁了容,不愿以真面示人。”岳宗麒瞥了一眼,不敢再看,忙低下了头。
只听玄空道:“再向前翻过三座大山,便是本座的恶人谷。说!你们来此做甚?”
岳宗麒支支吾吾,一时答不出来,心想:“武功修炼到如此境界,没有一人是傻子。铁佛爷相貌粗犷,其实机智过人。我若说假话定然瞒他不过,那时这条命就保不住了。为今之计,也只能老老实实交代,或许还能逃过一死。”他沉吟一阵,开口道:“禀佛爷,此事说来话长。您可曾听过一个叫廖恩的?”
玄空点点头,道:“一个贼寇而已,有什么稀奇的?”岳宗麒继续言道:“此事正因他而起。近来此人做了一件震惊整个江湖的大事,他带领上万义军竟把少林寺几乎赶尽杀绝。当时也有不少门派得到了消息,可人人自危,无人敢驰援。想不到最后竟是西域的?教搭救了少林派。从那以后廖恩就和?教结下了仇怨。”
岳宗麒喘了口粗气,继续道:“廖恩身旁还有一出谋划策的,人称赵公子,武功……武功高的很!”玄空插话道:“有何高明之处?”
岳宗麒武功远不及赵公子,以他的眼光自然品评不出,只得讪笑道:“这个……这个,总之那赵公子武功甚高,但与佛爷您相比自然差的太多。只是他有两把利剑,十分厉害、十分厉害!”微微停顿,又道:“数月前此人说得到消息,?教妖孽就藏身在南岭群山中。又联想佛爷您的恶人谷也…也在此处,就推测?教妖孽是盘踞恶人谷中。于是这两个狗贼就把我们找来,威逼利诱,鼓动着大伙攻打恶人谷。”说到后半句,岳宗麒声音越来越低,其余人也都惶惶不安,生怕“铁佛爷”听见攻打恶人谷,一怒之下把自己等人都杀了。
玄空冷哼一声,问道:“按你的说法,那赵公子和廖恩呢?”岳宗麒声音忽然高了起来,诉苦道:“一个月前,那姓赵的狗贼说…说找到了恶人谷,把我们都骗到了天觉寺,后来又称临时有事,要晚一个月才到。我们这些人聚在天觉寺内,倍感无聊,这才踏入这大山之中。”他言罢,其余几人开始痛骂起了赵公子。那黑风上人、笑弥勒等可与岳宗麒不同,什么恶言秽语、肮脏龌龊的话都说的出口,直把赵公子骂的狗血淋头。
玄空心中了然,这些人定是急不可耐,才踏入群山中寻找恶人谷。他冷笑两声,才道:“那赵公子去哪里了,你们可知道?”
岳宗麒巴不得给赵公子多找些麻烦,忙道:“听说姓赵的追查妖僧玄空去了。”玄空一怔,道:“什么妖僧玄空?说的清楚些!”岳宗麒道:“这人也是…..啊不……是当今武林一个大魔头,失踪了三年,听说近几日又在福建现身了。对了,这个玄空甚是贪婪,敛得宝物无数。赵公子与廖恩打少林、攻恶人谷都是为了玄空。就连…就连佛爷您留在恶人谷的东西,恐怕也被玄空收走了。”
玄空大出意料,登时陷入沉思之中:“怎么我假扮铁佛爷,竟然还有人假扮我?那人能是谁?又想做什么?”蓦地脑海中灵光一闪:“莫非是金蝉脱壳?这当口偏偏传出我的消息,定是要引走赵公子,如此一来?教有了余裕,不至于仓促应战,也可逃离此谷。”越想越觉此事蹊跷,沉吟半晌,抬眼见笑弥勒等人正眼巴巴望着自己,心感厌烦,叱道:“快滚吧!”
那七人一呆,原以为落在铁佛爷手中,断手断脚、武功尽废已算侥幸,全没想到如此轻易就逃脱了性命。一时不敢相信,都迟迟未离去。
玄空呵斥道:“快滚!快滚!以后再敢打恶人谷的主意,休怪本座手下不留情!”七人这才反应过来,连连作揖。他们身上都受了重伤,连滚带爬逃进林中。
玄空见众人散去,走到一颗参天大树前,纵身一跃直升数丈之高,攀在树冠上。他连日来几乎没合过眼,此时有些困顿,倚在树杈上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