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你爸爸,又没人赖着你叫。”刘玖毫不客气的打断她的话,“你一个住院的跑我车里干什么?走走走,我送你回大人那。”
说完,刘玖叹了口气,这小孩可是分分钟要抢救的,虽然如今我不怕任何连累,但心里总会慌。
团子连忙爬起,从后扯住刘玖,小嘴一抬:“爸爸,回医院也没用,我是脑癌晚期,治不好的。你看在我快死的分上,能帮我一个忙吗?”
她的语气小心谨慎,鼻尖微红,黑亮亮的眼睛蒙着层水雾,盛满了哀求。
刘玖愣住了,心头一震,麻木感从大脑窜入四肢,团子果然知道自己是癌症晚期,虽然不知道是从哪里偷听,但有一点确定的是,埋藏在心里的那份坚强,欺骗了所有人。
面对生命有限的小女孩,刘玖仍然果断回答:“不能。”
团子一愣,心像被掏空一样,低声说:“可我这次回医院的话,可能就再也出不来了。医生说,今后两天会动手术,今年我也才七岁,还没见过外面的世界……”
刘玖若无其事:“动手术就好好动手术,小孩子别老想着出去玩。”
他突然扭回头,试图从另一条巷子口走出大门,一路小跑,几乎消失在团子的视野中。
望着刘玖的背影,团子眼泪涌出,她拼了命的追,无果后,把饭碗一扔,坐在地上苦苦哀求,“噼里啪啦”的碰撞声让刘玖忍不住回头,他不知道发生什么,也不知道该不该回去。
左右为难后他还是选择回去,
团子看到刘玖的身影,刘玖摇摇头,摆摆手,确定得不到刘玖的同情,她当即一收眼泪,一屁股坐在地上,小腿微微战栗,两只小手交叠抱在胸口,斜视着。“但凡你有一点点怜悯之心,也会问问我的计划吧。”
刘玖头皮顿时发麻,小小年纪还有计划。
“你有什么计划?”
她没回话,自顾自得讲:“有的人死了,却还活着,有的人活着,却早就已经死了。”
刘玖有些吃惊,心想这不是鲁迅的话吗?
“你哪里听来的。”刘玖诧异。
团子委屈巴巴,眼泪一抹,说:“你上次喝醉后,趴在桌子上告诉我的。”
刘玖不知所措,站在原地和她对视一眼。
团子叹了口气。“我本来想着,你人挺好的,应该会帮我这个忙。”她停顿一下,“两年前那个jk大姐姐,是你女朋友吧,她说的没错,你这辈子果然干什么都不行,连帮个小孩的忙都不行。”
刘玖气得半死。“小孩子好好说话,别什么都偷听。”
她说:“爸爸你想,要是帮了我,不就证明她是错的吗?”
刘玖沉不住气,说:“闭嘴。”
“我是个废人,你也是。”团子继续揭开伤疤,有一茬说一茬。
“工作失败,感情失败,现在还要单刀赴会,估计去了也是惨淡收场,输的好惨啊。”
刘玖惊恐万分,“你怎么什么都知道?”难不成又是我喝醉的时候?
事实证明,就是。
团子说出了近几年里刘玖的痛楚,完完全全的证明了确实是个废到不能再废的废人。
在沉默的氛围中,两人的仇恨几乎推到高潮。
“我是个废人,你也是,这叫什么,这就叫臭味相投。”团子率先打破了宁静,
她说的都没错。
刘玖在崩溃边缘徘徊,可他不能打小孩子,不能打一个癌症晚期的患者,更不能打一个整天喊自己一口一个爸爸的女孩。
“回医院去吧,医生和奶奶都希望你能够积极的配合治疗,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刘玖拉起她的手,轻轻的把她从地上拽起,“地上凉,冻死了别赖我。”
团子没有说话,表情彻底僵住,身体颤抖的厉害,一双小手紧紧攥在一起,指甲狠狠的镶进刘玖的肉里。
他面无表情的把她抱起,轻轻的放在怀里。
七岁的小女孩长长地叹气,小脸紧贴冰凉的刘玖的侧脸,目光露出绝望,像水鸟折颈时的双眼。
她说:“爸爸,我不该缠着你。我一直想,长大了保护奶奶,好好念书,挣到钱给奶奶开一个超市,她就不会这么辛苦。我偷听过医生讲话,他说我撑到现在都挺意外的。爸爸,我没有机会长大了。”
刘玖忽然眼泪冲出眼眶。
她的愿望,我也有过。我长大了,但是实现不了。
小女孩低声说:“爸爸对不起,我想着没有机会长大,去看下外面的世界也行,哪怕是外面的小草,小花,河流.,森林,星空,但是不可能的,本来就没有机会。”
“会有的。”刘玖半天挤出几个字。
“我没有机会了。”回答的声音很低,几乎悄然,“马上就要做手术了。”
“团子,答应我,不要输好不好。”刘玖露出担忧的微笑。
“我没有机会了。”团子的眼泪顺着鼻翼打湿了刘玖的衣服,哭腔着说,“世界的尽头,我是去不了了。”
“我答应你,手术成功后,我带你去看小草,小花,河流和星空,带你去遨游,去看世界的尽头。”刘玖不知道这样说的意义算什么,但是他还要说。
“我没有机会了。”她纂进肉里的小手缓缓松开,仿佛释然,说:“爸爸,把我放下吧。”
红灯闪烁,转成绿灯,巷子口的风停了。
她轻轻的咬住刘玖的手,留下一排深深的牙印。
“爸爸,再见。”
刘玖听了像针一样扎进心里,想不出话来说。
风停了,又吹了,蒲公英在空中自由的飞。
它落了,又飞了,空中全是自由的蒲公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