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6章 845魏国公府</p>
继隆庆皇帝下旨召回高拱后,第一日有兵科都给事中欧阳一敬上奏请辞,第二日吏部尚书杨博上疏乞归,仿佛打开水龙头般,一道道奏疏飞向内阁,飞进隆庆皇帝居住的乾清宫。</p>
礼部尚书兼翰林院学士高仪以疾乞休。</p>
都察院右副都御史魏学曾以病乞回籍调治。</p>
刑部尚书毛恺引疾乞休</p>
十来日时间里,近十位朝中重臣上疏请辞,不啻为一记记巴掌打向隆庆皇帝和还在新郑的高拱。</p>
对于这些忽然冒出来的请辞奏疏,隆庆皇帝选择全部不允,虽然心中有些不满,但依旧亲笔批红,温言挽留。</p>
尽管如此,可依旧在朝堂掀起轩然大波。</p>
可以说高拱这次回归,人未至但声势已经大盛。</p>
就在人们议论纷纷的时候,一份份书信也快速从京城出发,南下送往新郑。</p>
这些,都是高拱的门生故旧所写。</p>
之前没有表示,可现在皇帝已经下旨召回高拱,自然该维系的关系还要继续维系。</p>
朝中出现这样骇人之事儿,自然也要让高公知道,否则稀里糊涂到了京城却不知道此刻京城的局势,岂不让人背后耻笑。</p>
请辞奏疏被驳回,杨博、欧阳一敬等已经下决心离开朝堂的官员并未就此放弃,而是在奏疏驳回后两三日再上第二道奏疏,第三道奏疏,以此向皇帝表明态度。</p>
皇帝要召回老臣,他们确实无言反对,所以只能用行动说话,表达自己的意思。</p>
不过为了面子,大家都是以身体有病或是年老不能任事为理由。</p>
京城陈以勤府上,今日陈以勤邀请魏广德、殷士谵喝酒,席间不由得气苦道:“知道吗?王子正前两日也来找我,说打算过了年就请辞。”</p>
“为什么?也是因为”</p>
殷士谵先是惊诧,随后才似有所悟道。</p>
“当初那事,王公虽没有明确表态支持徐阶,可却平息了当时关于徐阁老的一桩官司,让高肃卿不能借题发挥,自然也是得罪他的。”</p>
魏广德摇头轻笑道。</p>
“子正倒不是说怕了高拱,主要是下面那帮御史,当初多有掺和此事,他料定高拱回朝后必然会利用吏部之权整顿都察院,而他做为都察院掌院却很难干涉吏部安排。”</p>
陈以勤苦闷道。</p>
“现在说起来,倒是我们想岔了,当初陛下流露此意时就该把消息散布出去,让朝臣闹闹。”</p>
魏广德这会儿是真心有点后悔,当初选择隐忍不发,终于酿成今日之事。</p>
早知道高拱回朝的消息如此劲爆,直接撼动朝堂,就该想法设法让皇帝知道此事影响才对。</p>
“反对没用的。”</p>
陈以勤却是摇头说道:“我们这位陛下,若是没有下决定,倒是可以被说服,可一旦说出口,其实已经表示他做出了决定。</p>
有了决定,他就不会轻易改变,不管大臣们怎么闹,他都不会同意的。</p>
现在那些上奏请辞的都不允,不过是为了面子好看,他不想在高拱回来前,整个朝堂一帮重臣都离职,留下个空架子。</p>
今日陛下单独召见我,还让我劝劝毛恺、杨博等人,缓缓,等俩月再上奏。”</p>
“欧阳一敬那边,陛下昨日见我时也这么说的,还让我帮忙给六科的传个话。”</p>
魏广德喝着杯中酒满脸苦笑道,第一次感觉这酒是如此苦涩。</p>
就在京城魏广德等人品尝苦酒的时候,应天巡抚衙门后堂,海瑞已经把桌子拍的“砰砰”直响。</p>
“无法无天,枉顾国法,没想到徐阁老家人竟如此贪婪骄奢”</p>
海瑞暴怒道,手掌不断拍打着面前的一封书信。</p>
“东翁还请息怒,还是要想法平息此事为好,若是消息传到京城,怕是不能善了。”</p>
一位中年师爷在下面毕恭毕敬提醒道。</p>
“息怒,你让我怎么息怒。</p>
我一直以为徐家就是接受一些投献诡、飞诡、洒派、寄庄的勾当,虽然损公肥私但徐公大节不亏,可你知道吗?</p>
徐家不止大量接受乡野投献,还利用阁老之尊巧取豪夺霸占织品市场,仅仅在松江就有两万织户,几近垄断吴中织品工坊,织品甚至大量销往京城。</p>
江南土地分外集中,豪门阡陌相连,吴地其他士大夫家亦多谋此业,这就难怪吴中这样的地方居然会闹出饥荒,还以水利不修为借口。</p>
松江近半赋税收入皆入徐府,地方官吏向京城提交的税银,都是从徐府提出的,他这是要做什么?”</p>
海瑞不查不知道,为了彻底掌握松江府的情况,海瑞派出可信之人进入松江打探消息,没想到得到的竟是这样骇人听闻的消息。</p>
地方官府有府库不存放官银,居然要假借徐府库房。</p>
至于为何如此,海瑞还能想不明白,那肯定是用劣银置换,换句话说就是把金花银的成色下调,徐府就吃下其中的差额。</p>
至于这些成色不足的银两到了京城会不会被户部拒收,想想徐阁老的关系,下面那些官员谁敢造次。</p>
徐府子弟使用投献、诡寄等各种舞弊手段,大肆侵吞国财,兼以盘剥乡里百姓,夺取他人赖以谋生的田舍,是以在极短的时间里,徐家就发展成为松江府第一家族,财势之大无出其右。</p>
“东翁,此事最好和徐相私下里协商解决,若是报上去,会牵扯到无数人,实为不明智之举。”</p>
那师爷依旧选择规劝海瑞,担心此事捅开后会酿成巨大的风波,最后把自己这条船也打翻。</p>
海瑞盯着那师爷看了半天,只把他盯得浑身冒汗,这才收回视线,低头思索片刻才道:“那你过来拟一封给徐阶的书信,要言明,第一松江府官银此后不入徐府。</p>
第二徐府挂名家人多至数千,招摇在外,要他自查,削去那些假借的户籍,使他们不能继续妄借声势为非作歹。</p>
第三,吴中近月饥荒严重,徐家要带头捐款救济百姓。</p>
第四,田地退产过半,否则此事绝不可能善了。”</p>
海瑞说完自己的四个条件就坐下,背后椅背双目微闭假寐起来。</p>
那师爷虽然觉得东家的要求徐阶未必会接受,可也知道这是主家的命令,他这个幕宾是必须做的。</p>
于是,快步到了书案前,铺好信纸,只是略作思考就提笔开始书写起来。</p>
对海瑞提出的四点要求,也都详细写在信中,不过在心中还是希望华亭那位能知道好歹,选择和他们一样平息此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