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说不就得了?你给我保密哦,千万不要透露出去。”
“哟,你还有怜香惜玉之心啊。”同学还没有说完,他已经走了。
走在冷清的街道上,张诚鼎又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想想,其他的同学不是在农村,就是窝在家里,都没有单位,都盖不了公章。只有靠着父亲那个工厂,狠狠心想,与人方便,自己方便,这是救人的事,义不容辞。
他绕到工厂的后面,那儿有一颗白杨树,爬上树,再上了围墙,顺着围墙爬了一小段,里面有一棵香樟树,从围墙爬到树上,顺着树干下来,就已经到了办公室的后面。
下放的时候,工会给每个职工的下放子弟发了个脸盆,让知青自己去领,还说了一些勉励的话。知道头子的办公桌在靠后的窗户下。他掏出一节铁丝,那是他的万能钥匙,过过去偷母亲买的糖果,就是靠这一根铁丝开过箱子的锁。当然,这就是他上学时干的事,现在已经不干这些了,家里没有糖果可偷。于是派上了用场,轻车熟路,铁丝一捣锁就开了。后来用同样的办法打开了抽屉,摸出了公章,在自己写好的介绍信后盖上了工会的公章。
然后把抽屉锁上,门锁上,悄悄的按原路返回,安安稳稳回到家里。
妹妹在阁楼上听到动静,晓得哥哥回来了,悄悄下了楼。哥哥什么话也不说,把妹妹带到厨房里,拉亮的电灯下面,是一张信笺写的介绍信,飞凤舞的字很有气势,不仅介绍董晨晨前到医院流产,而且还在后面补充几句,说工厂以后要加强对女职工的教育,避免这类事情再发生……
妹妹捂着嘴笑,说哥哥真有办法,一定走的不是正常渠道,就是厂里盖章,也不会让他写的,还是漂亮的硬笔书法,再加上内容,凭这个本事,当个文书呱呱叫。
“凭我的本事,哪里给别人当文书?我要有本事,要让别人给我当秘书。”
“你就吹吧。”妹妹把原来医院的检测报告、盖了公章的假介绍信、还有一份晒图的复印件,一起收到书包里,真诚的对哥哥说谢谢。
哥哥再一次叮嘱妹妹,千万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这份介绍信就是怎么来的,让她陪着她的同学去做手术,不要到上次的医院,另外换一家医院,哪怕多花一点钱。如果医院问起来为什么不是单位盖章,就是说厂长出公差去了,到外面订合同,把公章带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但是肚子里的孩子多一天就长大一点,对打胎的人更不利……
“既然能盖工会的公章,为什么不干脆盖上单位的公章?”
“工会是群众组织,问题不大,单位公章是有法律效应的,不能随便使用。”妹妹一个劲儿点头说知道了,跟着就要走。哥哥又把妹妹拉住,要她转告董晨晨,说明天早上就要吃三个鸡蛋,这样才有抵抗力。等把孩子打下来,也只能休息两天,赶紧再到工厂去,不能把工作搞掉了。回城难,找工作更难……
哥哥从来没这么啰嗦,尤其是后面这段话,妹妹觉得太残酷了。自己出生不知道,但是小妹妹出生的时候,家里已经很困难了,母亲依然坐月子,还在床上躺了十多天,全家最好吃的都给母亲吃了。
现在,最好的朋友要受这么大的折磨,还要让她不要休息,赶紧上班,把身体搞坏了怎么办?
“怎么办?只有自己救自己。”哥哥说完这话就去睡觉了。
夏永山已经问好了,冯有贵什么时候上班,踩着点而来的,还没进院子门,就听到小伙子的大嗓门儿:“你们搞不完不要急,等我下班回来帮你们一把。”
冯有珍哥哥还没有走,利用了他妹妹,自己将来不好交代;如果童真真上了他的贼船,他不好对自己交代。夏永山骑着自行车,从那个院子门一闪而过,然后下了车,推车朝巷子深处走去,背后,传来自行车的铃铛声,还有嘹亮的歌声,还是《阿诗玛》插曲,唱得更欢快了:
“马铃儿响来玉鸟儿唱
我和阿诗玛回家乡
远远离开热布巴拉家
从此妈妈不忧伤不忧伤……”
“骚包队长,你不忧伤我忧伤!”夏永山在心里说道,转身回来,进了院子,就看见冯有珍坐在门口切大蒜,他只说了一声,辛苦辛苦,然后就问真真呢?
“哟,叫得好肉嘛。”冯有珍睨着他笑。
夏永山也笑着说:“我也可以叫你珍珍,音同字不同。”
“我可担当不起。”冯有珍耳朵根子热了,朝屋子努嘴,“哪有老师等学生的?”
他已经看见了,吃饭的大方桌边,童真真正在看高一的物理,瞟了他一眼,问他为什么姗姗来迟,是回家睡懒觉的吗?
只有一本书,夏永山坐在桌子的另一边。不好意思说,要和冯有贵避开,只能说自己在家里复习,因为昨天下午听了冯有珍的讲课,1元2次方程要靠因式分解打基础,所以就在家里看妹妹的初中数学书。
他坐在自己边儿上,左胳膊几乎靠着他的右胳膊了,童真真很不自在,问他能不能做到对面去。他一本正经的摇头说不能,因为就有一本书,对面对看不见。她说对课本很熟悉,不需要看的。他还是说不行,因为力学这一章,他在高一的时候就没学好,每回考试都不及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