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上的雪,来得比北境要早一些,荒草被白雪覆盖,寒风呼啸着带走部落里的血腥气,破碎的栅栏后头,孛日帖赤那静静地看着摆放在地上的一圈人头。
部落被灭,俘虏的女人和孩子是要带回去的,她们的双手举过头顶,被绑在一根木头上,只能以这样屈辱的姿势踉踉跄跄往前走,孩子依偎在她们身侧,还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衣不蔽体的她们回头看着自己那燃烧的部落,哭嚎声响彻了整片草原。
孛日帖赤那收回眼神:“都在这里了?”
“一十七个头人,一个都没跑掉,”忠心的勇士以手抚胸单膝跪下,“丝棉部已经没了。”
“牧民呢?”
“不愿意投降的都杀了,剩下的都抓了起来。”
“记得给他们一件衣服,天气太冷,走回哈拉莽部还要花几天,路上不要死太多。”
孛日帖赤那淡淡吩咐了一句,就跨上了自己的马。
太顺利了...大同北边的这块草原,真就全部属于哈拉莽部了?
仅仅半年的时间...自己之前那么低声下气,那么小心谨慎,苟延残喘的哈拉莽部还是越来越落魄,牧民牲畜越来越少,大汗的使者不再过来,连那些明人商贾谈生意也越来越压价,可就是这么短短半年,再不掩饰自己老迈身体里的野心和杀意,哈拉莽部的牧民日子反而过得越来越好。
现在想来,那场波及了整个南部草原的瘟疫,反而是自己这一生遇到过的最好的机会,甚至超过了当年和大元皇帝陛下的一路北逃。
他呼吸了一口寒冷的空气:“回去之后,告诉大汗的使者,我孛日帖赤那对大汗的忠心从来没有变,也不想挑起草原兄弟之间的厮杀,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把更好的东西献给大汗!”
“而我要的也很简单!不是什么名头上的赏赐,也不是大汗的接见,我只要他能正视我的那个提议,那个能让我们再次站起来的提议!”
“我的儿子,巴尔思,我知道他在大汗的手底下爬得越来越高,他甚至在带兵往西边打,他可以成为大汗手里的刀,但他必须要回来,付出他背叛的代价!”
孛日帖赤那舔了舔嘴唇,猛地勒马看向了南方:“我给明人当了半年的家犬...而现在,我已经知道了,他们的皇帝陛下和王爷正在倾尽全力争家产,草原南边的汉人城镇,不是往日那副咬上去要掉两颗牙的模样,那是我们最好的牧场!”
“南部草原已经是我的了,而那片牧场,我愿意献给大汗。”
他的白发在寒风中飘荡:“只看大汗...敢不敢要。”
……
冬月十七,北平也下了第一场雪。
虽然历经数百年,此地从北平到北京名字变了很多次,但除了沙尘暴日益频繁外,天气是没怎么变的,以后的街道上有化雪车清扫道路,行人们穿着棉衣防滑鞋上班都还要小心翼翼,而今天的北平,南军士卒们要做的却是在冰天雪地中攻城。
战事吃紧,这番攻城从昨日晚间打到了天明破晓,对面没有鸣金收兵,整个北平自然也就没人能睡得着,天亮以后大雪纷飞,整个北平被雪覆盖,不得已之下道衍只好召集百姓开始沿着街道扫雪,起码能让城里的士卒们来去更快一些。
香水铺子的四个女子自然也提了扫雪的扫帚上街,在远处的轰隆声响中沉默地把积雪扫到路旁,清理出能行走的区域来,李子卿和伏芸已经好些天没回小楼了,还是小环让她们留下来的,香水铺子毕竟有秘谍司的谍子守着,再怎么也要比其他地方安全一点。
万一城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