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钦刚上车就接到了个电话,是贺云的声音,“周哥,今晚给你添麻烦了,抱歉啊。”
“没事,”周钦揉了眉心,“贺总拦下你没做什么吧?”
“他希望我能回到贺家,”传过电话线的声音有些失真,仍旧遮不住贺云音色里的疲惫,“那么多年我都自己熬过来了,他这时候装什么慈父呢?你不是说过他是你公司的投资方吗,我就是怕他会为难你。”
“遵从本心,贺云,你不用太担心,贺总看起来并不像是会把情绪带入工作里的人。你不需要因为担心我而委曲求全,今晚累了吧?回去好好睡一会吧。”
言毕,周钦挂断电话后垂眸盯了会摁灭的手机屏幕,出声提醒司机,“叔,别急着回去,先送我去一趟金虞府邸吧。”
金虞府邸是他想方设法命人租给贺云的房子。对方有分寸不愿屡次欠他人请,他却看不得贺云一身伤疤还要委屈自己,给他找了份工作后,以公司的员工宿舍为幌子,好说歹说将人安置在了这里。
这座城市是整个华夏经济最富饶的地方之一,灯火通明,车流不息。霓虹灯安静地四散亮光,连车灯烈得都要刺疼人的眼睛,高楼大厦鳞次栉比,不知不觉间,坐在路口卖着糖人的老头子拍了拍一身的灰尘,苍老的眉眼在灯下显得孤独,等不来客,他便杵着拐,脚步一瘸一拐走进胡同里,慢慢地远去了。
周钦从车窗里看见他越走越远,故自出神。世界上有千万种不幸,人只是时光里的一粒沙,会被时代洪流裹挟地奔腾而去。
贺云分明可以选择回归贺家。
贺家底蕴丰厚,家学渊源深厚,贺峻掌权又对他有诸多内疚,只要他选择回去,日子总比现在要好过得多。贺云图什么呢?归根结底,不外乎是顺心从心而已。
周钦拿起手机,给苏姣发了句,“今晚七点,豪庭酒店,我们谈谈。”
他顺着通讯录往下滑动,看见宋美晗的名字,忽然叹气一声,手指在屏幕上敲击几下,“美晗,结婚的事为时尚早,如果你有意向的话,我们先订婚,大学毕业后再正式领证吧。”
他发完后就没再看回复,直到车流顺着道路拐了再拐,悠悠地开进小区楼下时,周钦才支着身体起来下了车。
“叔,你先忙去吧,晚上我自己回。”跟司机打了声招呼,周钦往楼下台阶上大爷遛弯似的一坐,从口袋里摸了根烟含进嘴里,飘渺的烟雾升到眼前,刺得人直闷声咳嗽。
一张手帕递到眼前,周钦呛了几声后抬眼,贺峻抿唇,在他身旁跟着坐下来点了根烟。
“贺叔叔,您醉翁之意不在酒啊,总不能是找我秋后算账来了吧?”
饶是贺峻迟钝到不往那方面想,但他带着贺云突兀地出现,明摆着就是故意把贺云往人面前送,刻意去制造这一场见面。
烟雾缭绕,白烟四散得空气带了刺猩,贺峻的眉眼在烟雾里变得模糊,神色沧桑,自嘲般地笑了声,“算你什么账?是我欠他太多,也欠你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