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的土地变得泥泞,海面一样地摇晃着。
追在大部队后面的元氏上忍一号神情微肃,紧紧拉动手中的铁链,拖着四个没法用查克拉、被晃得东倒西歪的俘虏赶紧后撤。
五人一起原路返回了二十米,才脱离了摇晃的地表。
俘虏中最年长的那个不满地说道:“一个地震就把你吓着了?照这样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雾隐村,我们都快要渴死饿死了。”
看来为了让他们几个无法恢复体力,这些雾忍从昨天到现在,连水都没有给他们喝一口。
其余两个黑发的竹取族人表现出同样的愤慨。唯有白发的君麻吕一副外出旅游的模样,好奇地打量着外面的世界——
如果一个人从三四岁开始就被关进单独的牢笼,那外面的一切对他而言都会显得很新鲜。
“不是地震,你们这群白痴。”
元氏上忍一号不耐烦地开口了,但语气中又有些莫名其妙的骄傲。
“这是我们元氏一族独有忍术,将土遁和水遁结合在一起才能使用,能轻易地改造环境。让大地起伏只是第一步而已,你们看着就是了。”
他话音刚落,众人面前的泥土流动起来,在每一根粗大树干的底下形成一个深褐色的巨大漩涡——
接着,树根紧抓不放的土壤被泥水刮走,树木本身便不再稳固,被整个吸入漩涡之中,就连树冠上和榕树其他部分连接的枝干也被撕裂!
一开始,阳光只是从裂开的树冠缝隙中透了进来。榕树的摇来晃去的影子倒映在到处都是漩涡的泥泞中,像是走在路上的醉汉,随时都会倒下。
但随着这些树干被一颗颗地吞入漩涡,绿色屋顶上打开的“天窗”越来越多,甚至连成一片,直到原本昏暗的榕树林被彻底照亮。
这时,泥水干涸,大地恢复了原本坚固的模样。
茂密的绿色之中,就这样出现了一大块半径为五十米的圆形空地。唯有一部分树冠还留在地表,看着像是一丛丛低矮的灌木。
若从天空中俯视,这片榕树林看起来就像一颗长满绿发的头被理发师剔出了一块秃斑;或者说,像是被掰掉了一小块的西兰花更为贴切。
“那些是和你们一伙的吧,怎么就剩那么几个了?”
竹取少年中最年长的那个提出了疑问。
听到这里,上忍一号脸上的骄傲不再。
是啊,这可是在战争时期才用得到的术。真一他到底是要对付什么人,才有必要制造一个对自己有利的战场?莫非是桃地再不斩放弃了选举,亲自来救人吗?
顺着他忧虑的视线看去,五十米外的空地中央应该有九个人才对,此时却只剩下五人——
小队中唯一的下忍躺在地上,正在接受特别上忍依的治疗。
其余三人——元真一、上忍二号和双手剑中忍则部面色阴沉,一幅严阵以待的模样挡在伤者和依的面前,直面太阳悬挂的方向。
接着他们看到,一个少女从空地东北边缘的树林中走出。
她身体肉眼可见地单薄,套着一件宽大蝶纹羽织,看上去比君麻吕还要小上两三岁。
两绺黑发她挂在她聪明光洁的额头旁边,随着这片绿地中久违的微风轻轻飘拂着,而那紫色的、满是友善笑意的目光,正从发丝的缝隙中溢出。
若不是一截寒气森森的冰刺从她的袖袍里伸出来,还有她挂在腰后的忍刀十分明显,他们甚至会以为这少女是友军来着。
“真是年轻的不可置信啊。”
元真一有些出乎意料地感慨了一句,睁大的眼睛透露出浓浓的震惊。
他不是没见过天资卓越的忍者。
八九岁就能轻易战胜中忍的天才,他们雾隐村就有不少。
比如那个族死得只剩弟弟的鬼灯满月,他九岁的时候彻底学会了水化之术,村子里绝大部分的上忍都奈他不何。
而一直以雷刀·雷牙为目标的后进忍者林檎雨由利,不到十二岁就掌握了不下十种强力雷遁忍术,还独立杀死了四代水影派去的上忍刺客。
雾隐村,从来就不是一个缺少天才的地方。但问题是,这些天才,他们懂得如何利用查克拉,能用忍术增幅自己!
可眼前这个女孩,却只靠手里的那把临时用冰制成的、仿佛一碰就碎的武器,就让他们这些支小队死伤过半,活着的人也心神不宁!
看看他旁边这个拿双手剑的中忍吧!
冷汗都快把忍者马甲下面的衣领打湿了,心里得害怕成什么样子,才会是这样的懦弱的表现?
还有他的这位同族上忍,因为之前一系列的事情,他此刻正咬牙切齿、面红耳赤,甚至忘记了保持冷静才是面对敌人的第一要义。
若这一切都是那少女有意促成的结果,那她就真得太可怕了。可若是无意的,那就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
简直就是天生的忍者。
元真一心里这样感慨道。
“既然他已经有意识了,就不要浪费查克拉给他治疗了。连自己的忍刀都看不住的废物,活下来又有什么用处?”
这时,上忍背对着依发号施令道:“现在地形开阔,没有干扰,你再探查一下,她真得没有查克拉吗?”
依再次尝试感知,回答无疑是肯定的。
而蝴蝶忍也趁这段时间,“执剑”缓缓踱步来到距离他们不到十米左右的地方,旁若无人地打量着他们。
那姿态轻松的像是在自己家里闲逛,仿佛她才是有四个人(伤者不算)的那一方。
“我还以为见识过这个术的威力,你会直接逃走。我甚至都做好了追击的准备。”
元真一先开口了,“可没想到,失去了可以藏身的地方,你既然还敢主动现身……不知道是说你无知还是狂妄才好。”
“已经说过的话,毕竟不能随便反悔嘛。”
蝴蝶忍眯着眼睛,“你虽然没有答复我之前的提议,但刚才那个忍术声势浩大,害我差点被卷进泥巴里去,弄脏这件我最喜欢的羽织。”
她一边语气惋惜地说着,一边在地上来回蹭着鞋底上的褐色泥土。
“所以,我猜你应该是拒绝的意思。可是这样一来,我就没办法让你们活着离开这里了。说过的话要算数才行啊。”
蝴蝶忍声音轻柔,像是缓缓将万物从冬眠中唤醒的春风,但在场的、场外的都是忍者,把她说得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喂,是不是我听错了?”
竹取一族的领头少年很想挖一挖自己的耳朵,但他的双手被铁链束缚了,只能忍着。
君麻吕脸色平静地摇了摇头:“没有听错,她的意思,就是要把所有人都干掉。”
“这话昨天我们也说过,但还是一个人都没杀掉。”
另一个竹取少年撇了撇嘴,“看来一会儿要多一个人加入我们了。那么漂亮的小姑娘要是像我们一样被钉住肋骨,一定会哭得很大声吧……”
君麻吕摇了摇头:“她不一样。你没注意到吗?剩下的人迟迟没有出现。他们都去哪了?”
“说的也是哦……”
场中,元真一无语地摇了摇头:“本来看在你天赋的份上,还想最后给你一次加入雾忍村的机会,但你的狂妄已经超出了大部分忍者可以忍耐的范围。明明已经见到了忍术所能做到的事情,却还要尝试螳臂当车,未免太过小孩子脾气了。”
说了这话,就意味着最后谈判的可能也破灭了。
“不过既然你躲过了我制造的土流漩涡,不免让我有些好奇……你这一身刺杀的本领,究竟是从什么地方学来的?还有多少像你一样的人?或许我有时间会去拜访一下你的同伴,招揽他们加入雾忍也说不定。”
“这还用问嘛,当然是医院的手术台上。”
蝴蝶忍调皮地眨了眨眼睛,一幅“你怎么一副明知故问的”的表情。
“医院?”元真一和上忍眼神碰了碰,立刻想到了换金所开设的地下黑诊所。而蝴蝶忍之前在那些中忍身上制造的精确伤口,似乎也得到了解释。
可蝴蝶忍的下一句话,却让本就有些紧张的局势,到了不得不爆发的关头。
“除了手术台上,我还能去哪里,学习清理你们这些流血痔疮一样的败类的技术呢?”
上忍二号勃然色变。
“牙尖嘴利的小鬼!我已经忍够你了!”
他暴怒地飞速结印,正对着蝴蝶忍将手掌印在地上——这是土遁忍术特有的常用动作。
元氏一族,是以土遁闻名水之国的忍族。
“土遁·土隆枪!”
蝴蝶忍低下头,发现脚下的土地开始龟裂,隆起一个个的小土包。
她立刻机警地闪向一旁。
她刚刚离开,原本站立的位置被四根尖锐的石刺破开,彼此相交挤在一起。
上忍二号的忍术并未结束,新的土包又追随着蝴蝶忍来到她的脚下,一根根又一根的突刺接连升起,而蝴蝶忍看似只能被迫不断地躲避。
“果然灵活的跟虫子一样!”
元真一看到这一幕,右手一挥甩出几枚苦无,封住了蝴蝶忍继续闪躲的路线。
后者注意到了这一幕,动作顿时一滞,而新的四枚土隆枪已经升起,眼见就要将蝴蝶忍钉死在原地时,后者却轻轻跃起,宽大的袖袍如蝴蝶翅膀般舞动,左挪右闪地轻松躲过每一根致命的锐刺,甚至在这一排土隆枪的缝隙之中穿插着移动!
“好流畅的动作,差点就看不清了……”
元真一有点明白为什么那群中忍会被如此轻易地杀死了。
既然土隆枪打不中她的话……
瞟了一眼僵在原地不敢动弹地双手剑中忍,元真一双手结印遁入地中,接着瞬间从蝴蝶忍面前的土地中钻出半个身子,挥舞手中的苦无向对方的腰腹部扫去。
然而,蝴蝶忍的眼睛,又何时只是盯着眼前的尖刺。她一直没有放弃观察这个敌人中最强的角色。
她后退一步,躲开元真一扫击的同时,面前的土地上便伸出两道土隆枪将她和元真一隔离起来,后者因为打不到人有些恼火,蝴蝶忍却举起冰刺,嘴角掀起轻微的弧度。
狭窄的地方,最适合她发挥了呢。
“虫之呼吸·蜻蛉之舞·复眼六角!”
六道幻影般的攻击从土隆枪的缝隙之中透出,在一秒钟之内完完成。
在障碍物的干扰之下,元真一然没有料到蝴蝶忍居然能在这种情形下发动攻击,不免中招,左手和胸口接连崩出六道血液,宛如绽放的猩红鲜花。
“真一前辈!”
上忍二号赶紧停下手上的术,生怕误伤到自己人。
“我没关系,只是几个浅浅的伤口。”
元真回答了一句后,赶紧高声呼道:“小心,她朝你们去了!”
不用他说,上忍二号也注意到了,蝴蝶忍的身体从土隆枪的缝隙中钻出,径直朝着他们几人所在的位置而来。
“找死!”
当我是软柿子吗?
上忍二号额角暴起青筋,重新结印,双手狠狠拍在地面上——
他面前的地表轰然碎裂,化成一块块人头大小的石头、密密麻麻地朝着蝴蝶忍砸去。
但他没想到的是,蝴蝶忍一个大跳来到密集飞石的最上方,居然以这些高速飞行的石块为道路,踩踏着它们靠近这边!
“虫之呼吸·蜻蛉之舞·点水。”
她的借助这些砸向自己的石块为着力点,不断地逼近目标,身体仿佛没有一点儿重量。
虫之呼吸的这一型,和水之呼吸·九之型·水流飞沫有异曲同工之妙,能够在一切不够安稳的立足点上借力,而蜻蛉之舞·点水,要比水流飞沫更轻、更快!
眨眼之间,蝴蝶忍已经来到了上忍二号的头顶上方。
她狠狠踩踏最后一块飞石,手握冰刺向下俯冲。上忍二号才刚刚结束施术,来不及起身;双手剑中忍下意识举剑挡在自己面前;而不擅长作战的特别上忍依面如死灰,料定蝴蝶忍的目标就是自己。
毕竟在他看来,先杀医疗忍者,已经是忍界的常识了。
然而就在这时,潜行过来的元真一再次从土地中现身,挡在了依的面前,为自己看破了蝴蝶忍的计划而感到庆幸。
可下一个瞬间,他和从空中落下的蝴蝶忍完成了一次对视。他注意到了,蝴蝶忍的嘴唇扭曲成了一个森然的微笑。
她一开始的目标就不是依。
冰刺如倒栽葱一样径直向下,直接贯穿了还跪在原地的二号上忍的躯体,从他的后背部穿入。
后者顿时发出一声惨嚎,元真一脸色惊变,勐地冲上前去,一苦无斩断了蝴蝶忍手中的冰刺,同时飞起一脚,踹向半空中蝴蝶忍的腰部。
“多谢帮忙。”
蝴蝶忍发出一声嘲笑般地感谢,团起身子用鞋底接下了元真一的攻击,整个人宛如炮弹一般飞出去十几米,落在地上后像是陀螺般地转了好几圈才慢慢停下来,看起来安然无恙。
“你怎么样?”
元真一扶起同族的上忍,发现那冰刺的前端已经没入了后者的腰部,应该是刺穿了肾脏。
他连忙转向惊魂未定的依:“过来看看!”
依赶紧来到上忍二号身边,头上的汗珠一滴一滴地往下淌,反射着太阳的刺目光芒。
元真一则死死地盯着蝴蝶忍,生怕她突然发动袭击。这个少女的速度快到令人发指,就连他也无法捕捉到对方发动攻击的动作。
可后者站在原地,像是生物学家观察野生动物一样,打趣地望着他们,手里还攥着那节断掉的冰刺。
她不进攻了?
下一刻,元真一的思路依打断了:“队长,他应该是左肾被刺穿,问题不大,我用掌仙术就能治好。”
他结印之后,右手冒气绿光,左手则缓缓抽出了没入二号上忍体内的冰刺,后者快连牙都咬碎了,才没有大喊出声。
“没事就好。”
元真一松了一口气。雾隐现在的情况,每一个上忍都是珍贵的宝藏,实在经不起损失。
他将脸色因疼痛而扭曲的同族上忍放下,重新站起身来,和十三四米外的蝴蝶忍隔空相望。
“诶,狮子先生怎么躺下了?现在还不到日落哟。”
蝴蝶忍右手遮在额头上,踮起脚尖,一幅好奇宝宝眺望远方的样子,“不会是被我这只小小的蚊子给弄伤了吧?”
“不必担心,五分钟后他就能重新作战了。”
元真一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可惜,如果你是忍者就应该知道,在敌人队伍中存在医疗忍者的情况下,要先解决掉医疗忍者才行。”
“同为医生,不太好意思下重手嘛。”
蝴蝶忍掩着嘴轻轻笑了起来,“不过,我记得就是这个医生先生,之前说要拿我做实验来着?哎呀,这样看来,我好像搞错了呢,刚才那一针,的确该扎在他的身上才对……”
她说到这里,变了姿势,反手倒持那截断掉的冰刺。
元真一注意到,有几滴液体从冰刺上滴落下来。
但那不是冰融化后透明的水,而是某种在阳光下呈现绿色的东西。
“有毒?!”他勐然转头,提醒依:“她那把武器是空心的,里面有毒!”
“不可能啊,他没有中毒的反应……”依说了一半,眼睛睁大看向元真一的身前,“小心!”
元真一回过头来,匆忙一击挡下了蝴蝶忍的忍刀突刺。
“蜻蛉之舞·复眼六角。”
蝴蝶忍毫不意外地小退一步,接着又是六次快到无法看清的攻击,但忍刀毕竟要比那块冰要重上许多,元真一不至于像上次那样完无法抵抗。
这一次,他用苦无挡下了两刀,又受了四处小伤后,连忙后撤。
蝴蝶忍快速攻击时的伤口很浅,并未深入肌肉,但却同时划开了人体的主要血管,让元真一看上去浑身是血,有一种深受重伤的既视感。
“你还是很冷静嘛。”
蝴蝶忍伸手在忍刀的刀背上缓缓捋过,“刚才那根冰刺里剩下的东西,我可部都涂在这上面咯。”
说到这儿,她顿了顿,“不过你也不要太担心,那里面装着的,是一个死去多年的人的细胞,是我暂时能够找到的最接近毒药的东西。可惜,我暂时不知道如何才能让它发挥作用……”
蝴蝶忍挑了挑眉毛,半建议半挑衅地说道:“说不定你用了什么特别的忍术,就能刚好激发他的毒性。不如多试试其他属性的术怎么样?”
“……”元真一扫过手臂上的一个创口,仍然看不出中毒的症状,再联想到蝴蝶忍之前戏弄吓唬他们的作风,心里忍不住有了一个猜测。
“你是指望着用这种小手段让我心烦意乱,没办法认真作战吗?”元真一咧嘴道:“一个人的细胞?你不如说是草药泡水成的汁液,我觉得还稍微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