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原上起,沿着高耸的城墙呼啸而上,带来了战场的血腥,吹拂得二人衣衫振振欲飞。
杨正手抚青砖,摩挲着手中的酒壶,看着远处的士卒连夜整修土墙,「未战先虑败,吴亘,你说这一仗我们最终要是败了怎么办。」
吴亘一愣,认真想了想方回答道:「若是败了,我只能带人逃往白岭行省,投靠花彦霖,鼓动他起兵,见机行事。再不行,逃回始兴村,咱老老实实积攒实力,不走这投靠他人投机取巧的路子了。」
杨正微微颔首,「这倒也是个法子,再差也是再回到原点罢了。若是胜了呢。」说到此处,杨正转头看向吴亘,鬓角的发丝随风乱舞。
「胜了嘛,也难。」吴亘叹了口气,「决战一完,我们就力扑向东边,以剿灭联军余孽为由,攻取各家地盘,搜罗人马,抢夺军资,尽快扩大人马,以求自保。」
「那与造反何异。」杨正轻笑了一声,「我知道你的心思,不过是担心姬辛和姬宸下手罢了,想借着大乱初定,姬家无暇他顾的空当,大肆扩充人马,拥兵自重,就不怕姬夜和姬宸发兵讨你。」
「怕,正因为怕才要扩军。」吴亘苦笑道,往嘴里灌了一口酒,却发现苦涩的很,「防人之心不可无啊,姬夜自不用说的,他已经答应与自家父亲和哥哥斡旋,放我等到行省南部,并暗示可以占据一两个家族的地盘。
姬家有他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也是倒了大霉。正因为如此,为了姬夜,我才会在耗里城如此拼命,费尽心思想着帮他打赢决战。等把欠兄弟的还完,姬家再来什么阴招,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要是能把这两人给搞死搞废了,推姬夜上位就好了。」杨正扭头看向城外,似是在自言自语。
「不可,有姬夜在,我就不能这么做。这么做了,信不信从月也会就此离去。」吴亘严词拒绝,警告了一下杨正,此人但凡有机会,是真的会做出这样的事。
杨正微微一笑,「我只是想想,想杀他们也没办法啊。」
忽然杨正神情一肃,「吴亘,仗不能再这么打了,这次无畏军折损的够多了。决战中尽可能让南军充当主力,消磨其兵力,即使将来我们东进,姬家也无力追讨。记住,南军不是姬夜的,是姬家的。」
吴亘沉默了一会,终是点了点头。
见吴亘答应,
杨正从身上取出一面镜子,「此物联军一直未用,等与南军会合,暂且不要告诉他们,正好看情况让南军吃些苦头。」
吴亘将镜子拿了过来,这正是当初攻打青槐城时,从孟朔那里得来。桥班得到后,却是费力仿制了一些出来,如今无畏军主要将领都有一个,并严令不准透漏出去。
「唉,有时候我想,要是那时不折腾,呆在赵国也未必是坏事。整日喝喝小酒,贩贩私盐,日子过得也是滋润。」吴亘拿着镜子长叹一声,「可谁曾想,造化弄人,竟然要背着自家兄弟做此等事。人哪,都是被逼得一步步变成自己眼中的恶人,」
杨正冷笑道:「活在世上,每向前一步,身上就会多背一些东西,就得放弃一些东西,只要本心不失,不为大恶,虽恶亦不罚。」
「歪理。」吴亘鄙夷得看了一眼杨正,「叶子明已经到了南军姬夜大营,我准备让卜七音给他爹写封信,劝劝卜宽,该有所动作了。」
「我倒认为不必。」杨正却是不以为然,「这些日子你也看到了,他也在有意无意帮助我们,但若让他当下反水,我觉着不太可能。他这种人,倒不是因为看风使舵。
卜宽在陆家多年,多少是有些感情的,特别是对陆烈,断然做不出什么断腕之类的事。我想,他想着投靠姬家,但又不想让陆烈死,所以几次对战,都是护在陆烈身边,对于军事反而不太操心。我想,若联军败,最后的结果就是,他放走陆烈,把陆家卖了,也算是对自己内心愧疚的一点弥补吧。」
吴亘闻言一怔,仔细想想,还真可能如杨正所说,卜宽这个人其实现在很矛盾,愁肠百结,定不下决心,所以才犹抱琵琶半遮面,千呼万唤不出来。
「对了,你准备如何处置慕容羽蔷。」杨正眼神闪烁,看着吴亘的反应。
吴亘恶狠狠踹了他一脚,哭笑不得道:「我告诉你,我与她之间一点事没有,别瞎想。要是让浅画知道了,我扒了你这张臭皮。
慕容家不用担心,前些日子姬夜来的时候,已经偷偷告诉我,慕容家已经暗中归顺姬家,只不过为了迷惑各家,才一直明面上反对改制,没有诏书发出。人家素有老狐狸的名号,又岂会将自己陷于险地。即使姬家败了,也会死不承认与姬家的关系。这不,不是派了五千人帮着联军吗。」
「慕容家竟然是姬家的暗子,他真不愧是个老狐狸。」杨正也是连连摇头,「自家长女嫁给姬家,让人以为与姬家相近,结果明面上来了个大义灭亲,投靠各家族,实质上仍与姬家勾勾搭搭,这苦肉计用得好啊,把人玩得团团转。既然如此,为什么他们只派了五千人马,干脆多派点作为姬家内应就是。」
「呵呵,不看谁在领军吗,慕容羽蔷啊。她一方面要按着自家爹爹的意思暗中潜伏于联军,但又不想姬家胜了后自家姐姐成为一,姐妹相见还得跪地施礼。纠结之下,才有了五千人这个奇葩的人数,而且一直窝在耶第原,后来才勉强到了渔谷城,替联军守着后路。」
「原来如此,怪不得开战以来慕容羽蔷的表现这么拧把。」杨正恍然大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