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作家在旁边又开始了一把鼻涕一把泪:“你在说什么,他那么爱你,可怜的孩子,可怜的孩子……”
安妮娅终于挺直了身子,用悲切的语调表达她的悲伤:“我要去见见他!就现在!”
大作家恢复了平静:“不!你不能去,你不要去,我去就行!”
我突然觉得可笑,小康康的死对中人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他们说的一切,看似和小康康有关,但实际上完全没有一点联系。我突然觉得,也许,小康康剧本中没有一个活着的人,是因为在他的生活中也见不到一个真正活着的人吧,都在演戏,还演得这么拙劣,这么生硬……对于大作家来说,小康康的死唯一对他的贡献就是又为他提供了下一次写作的素材,就像被他玩弄的姑娘娜拉一样,只是故事的只言片语罢了。
管家蒂姆支撑着安妮娅,一脸真诚地对果林说:“那就有劳果林先生去一趟了……”其实,小康康就躺在走廊上,就在不远处,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小康康是在异国他乡离开的呢,需要这么大费周章!
果林从右门出去。
我不想喝酒,但我不由自主地把走向那瓶红酒,把血色的液体倒进手边的玻璃杯,平静地晃动着杯子,看着它在烛火映照下深深浅浅地发生变化……比尔背转身去,静静哭泣,不让人看到他泪流满面的样子……安妮娅悲伤地闭上眼睛,很是疲惫……莎莎还站在窗前,没有回过神来……赛琳娜望着自己的女儿,一脸担忧……
彼得慢慢靠近莎莎,带着胆怯:“为了孩子,莎莎,别太难过……”
莎莎没有转头,声音里透着平静的愤怒:“你给我走开,彼得!我的生命已经……结束了……”
彼得还想说些什么,丈母娘劝他离开:“你先回去吧……让她静静……这样更好……”
彼得支支吾吾地不想离开:“现在还在下雨,我没有车子,不想感冒……”
这时,果林推门进来。他看起来就像被海王波塞冬的三叉戟一举叉裂脊背的甲鱼一样,狼狈,虚弱,摇摇欲坠。
安妮娅一脸关切:“你就不应该去那里。他……怎么样?”我没有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都现在了,他能怎么样?你又不敢去,又不承认他的死亡,这到底是在干什么?!
果林的声音,失魂落魄地飘着:“红色的地毯上……分不清……但感觉……到处都是……血……”
管家蒂姆看到我在和葡萄酒,过来倒了一杯,拿给安妮娅:“您就不要再难过了,康斯坦丁想成为一名作家,他现在成了,他的文章已经在杂志上发表,未来,他的文字会被更多的人记住,自杀式浪漫的,他的文章会卖得很好,亲爱的安妮娅,您是它们唯一的继承人。”
好家伙,看得还挺长远,小康康会是作家中的梵高?
安妮娅恸哭:“他怎么能在这种时刻离开?他为什么要在红色的地毯上开枪?”
管家接着说道:“地毯,是土耳其的,最好的工艺。可以说,是这个房间里唯一最有价值的东西。血,天哪,多恩医生,我们得给他包扎一下……地毯……染上血也不能洗它,会掉色。”
一切来得滑稽又令人无语,我气笑了:“蒂姆,你说的对,是应该包扎一下。给一个死去的人包扎伤口是一个奇怪的事情,但我,做过很多奇怪的事,也不差这一件。”
我不太想和这群人待在一个房间,比起小康康的尸体,他们,更可怖……包扎伤口是吧,这就来,我带着莫名其妙的怨气一把推开右门,快步离开……
安妮娅喃喃道:“谁能料到……他很平静,很安静……一切都很正常……啊,我其实是有预感的,你还记得吗,果林,来之前我就告诉过你,这次旅行我们都会很难过,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比尔更咽:“上天要带走老人,还要带走年轻人。我的康斯坦丁,仁慈的上天,把我们一起带走吧!”
多恩医生回来了。他的袖子半卷起来.他看起来很困惑,又很纠结。他静静地站在门口,依次看着其他人,仿佛第一次见到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