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容,可有针线?快拿针线来给我试试!”
反应过来自己的眼睛没有全部被治好的崔音儿像疯了一般,狠狠地抓着元容的手臂,摇晃着她的身体喊叫着。
元容被她的举动吓着了,慌乱地挣脱后喊道“没有!音儿,我这几日衣不解带地照顾你,连成衣铺子都没有开,身上哪里有针线?你这眼睛刚刚恢复了一点,要针线做什么?”
“你说做什么!”崔音儿声嘶力竭地喊着,“我要试试自己还能不能穿针引线,还能不能绣花啊!若不能再拿针线,我这一生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元容怔楞了一瞬,这才想起来,音儿被心爱的男人抛弃,最大的心愿便是能恢复视力,开一家绣坊,为自己重新挣回一些养老钱。
可如今视力恢复得不尽如人意,连她身上的绣花样子都看不清,哪里还能再开绣坊?
这时,苏巧巧跑了出去,头也不回道“我有针线包,你等着我去去就回!”
不多时,她便跑了进来,将一个小巧的针线荷包递给了崔音儿。
“我试试!我从前穿针线可快了!宫里每年举办的穿针比赛我都能拔得头筹,就连圣上都夸我手艺了得……”
她颤抖着双手捏起一根缝衣针,咬断一根线头,便凭着多年绣花的经验开始穿针。
可接连试了三四次,线头在口中润了又润,别说穿进去,就连针眼在何处她都找不到。
反复尝试,反复受挫后,元容终于看不下去了,流着眼泪道
“音儿,你别折腾了,兴许是刚做好手术,等过些日子就能恢复好了,咱们再等等,好不好?”
崔音儿泪痕满面地抬起头,颤声问道“檀大夫?元容说得对不对?过些日子我就能恢复了对不对?”
“不能了。”檀小兮哀伤地看了她一眼,沉痛道,“若能保护好眼睛,今后也只能维持现如今的样子,能看清人脸,辨别出色彩,但想要再和从前一般穿针引线做绣品,是万万不可能的了。我尽力了,但真的只能帮你到这里。”
星际医术虽然已经十分发达,但也并不是万能的。人体结构之精密,不是几千几万年的人类历史可以全部掌控的。
她在心里默默说着,但也无法将这样真实而残忍的现实告诉一个失落无助的病人。
此刻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安慰崔音儿,让她自己想开一些,接受这个不好不坏的结果。
至少放眼整个大梁朝,能让她恢复成现在这般结果的,也只有她檀小兮。
可即便是她檀小兮,也没法让她为了渣男哭坏的双眼再恢复如初。
元容泪如雨下,想起当年在宫里音儿对自己的帮助,看她此刻失落怨愤的样子,抽泣着道
“音儿,你别难过了,你不能开绣坊了,可以陪我一起守着成衣铺子,我们一起设计衣裳款式,找别人做绣花,不求大富大贵,但至少也可以衣食无忧了!实在不成,我养你一世又如何?”
崔音儿对元容的宽慰却如若不闻,只空洞着双眼,呢喃着
“我再也不能恢复了……永远也不能在做绣活了……”
屋内气氛冷至冰点,檀小兮知道她一时间难以接受这样的现实,但这样的艰难也只能由她自己扛过去,谁也帮不了她。
“崔音儿,你先好好休息一下,如果想回家,也可以一会让元容帮你办一下出院手续,回家后也要注意眼睛的保养,绝对不可再哭泣。”
医馆里还有别的事要忙,直到这两日,还有从天辉楼吃坏身子的男人陆陆续续被送过来,檀小兮与面无表情的崔音儿告别后,便带着两个女孩一起回到了诊室继续接待病人。
“师父,这崔音儿怎的如此冷漠,她眼睛坏得那么严重,别的大夫都束手无策,您连夜帮她做手术恢复了一半儿的视力,她竟然连谢谢都不肯说一句,实在是让人心寒。”
苏巧巧那天晚上目睹了檀小兮熬夜做手术,心中替她气愤不值,嘟着嘴巴道。
檀小兮心中也如阴云笼罩,化不开的惆怅。
倒不是怪崔音儿无礼,而是失落自己没能帮她达成心愿,像她这样失去了爱情,再失去了手艺的女人,从前为天子裁衣的高傲忽然落入市井泥淖,心中的落差当然很大。
便淡淡宽慰巧巧道“多换位思考,体谅一下病人的心情,咱们行医尽力,问心无愧便好,至于病人是感恩还是怀恨,不是我们能左右的事情。”
“师父说得是,大毛记住了。”
“巧巧也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