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霞在一阵清脆的鸟叫声中醒来,一缕红霞透过窗户纸,透过帐幔,温柔的覆盖在她的床上,把她盖的被子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粉红色。
是啊,一切都是粉红色的。窗是粉红色的,幔是粉红色的,床是粉红色的,地是粉红色的,思是粉红色的,想是粉红色的,梦亦是粉红色的。
秋霞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伸了个懒腰。白色的睡衣被透进窗户的霞光染成霓裳。她趿拉着鞋,兴奋的走到窗户前,打开窗户,一股朝湿的空气夹杂着花朵的清香,迎面向她扑来。
是的,春天来了!她的爱情就诞生在这春暖花开的季节里。
此时此刻,她的心情仿佛开满鲜花的桃树上的小麻雀一样快活;像飘在天空中的朵朵白云一样悠闲;又似乌龙江上的波涛一样澎湃。
秋霞抓起一个废弃的棉纱团向桃树上唱歌的小麻雀扔去,受到惊扰的小麻雀嗖的一声飞离树枝,飞向蓝天
看着自由飞翔的小鸟,秋霞笑了,笑的如春天般明媚,若阳光般灿烂,像花朵般美丽。
与此同时,练完一套拳的王耀荣做了个深呼吸。容光焕发、双目炯炯、神采奕奕的他,此时的心情就跟他的孙女秋霞一样激动,因为今天他要带着孙女秋霞去朱家大院回访。
王耀荣敬仰朱茂林,因为朱茂林是一位将军,而他自己曾经也是一位将军。所以,他敬仰将军、钦佩将军。
一想到马上就要跟朱家大院联姻,朱家大院的朱公子即将成为他的孙姑爷,他就兴奋的像一个孩子。余兴未尽的他练完了拳脚套路以后,又在院子里翻了几个跟头,最后还玩起了倒立,直到汗流浃背才回屋洗澡更衣。
于韵妹的心情更为激动。她早早起床,翻箱倒柜的找出一件半新半旧的藏蓝色碎花棉布旗袍、和一件双层枣红色铜钱花的棉布马褂,准备穿去朱家大院。
这一套衣服是他回娘家才穿的,所以一直放在箱底。于韵妹穿上这套衣服,用梳子在盆里沾点水,把头发梳得溜光水滑,还破天荒的往自己脸上抹了一层淡淡的脂粉。
因为她今天要去的地方是朱家大院,出入朱家大院这样的人家,当然不能太过随便,穿着像样得体是给人家最起码的尊重。
于韵妹把自己打扮的妥妥当当以后,就去叫秋霞起来。
当她推开秋霞的房门时,发现秋霞已经起来了,于是她就站在门边说:“你起来了呀,穿上你的新衣服吧!把自己打扮漂亮一点。我叫你三伯母、四伯母去。”
秋霞回答说:“您去吧,我估计她们也早早就起来了。”
于韵妹带上门,先去了东北屋老三的屋子里,正如秋霞所估计的,三伯母早就起来了。她也跟于韵妹一样,穿上了回娘家才穿的衣服。
于韵妹跟三伯母磕了几句闲话后,又去前西屋叫四伯母。刚打开东北屋私厅到中厅的门,只见四伯母已经在门口了。
她忙闪开身子让四伯母进来,并笑嘻嘻地说:“我正准备去叫你嘞。”
四伯母走进东北屋的私厅,风趣地说:“嗨,也不知道是不是一辈子都没出过远门的原因,喜的我一个晚上都没睡着。”
“原来你也没睡着呀,我还以为就我一个人没睡着嘞。”于韵妹挽住四伯母的一条胳膊,笑着说。
这时,三伯母已经打扮妥当从卧室里走出来,笑吟吟地说:“我还不是一夜都没睡,想秋萍的事想了一夜,小妹说今年腊月就把秋萍和天孝的婚事办了。一想到秋萍要出阁了,我就难过,所以一夜睁眼到天亮。”
“是呀,要是秋霞这亲相成了,说不定今年也要把婚事办了,这一嫁就是两个,我也舍不得。”于韵妹眼睛湿润,差点掉下泪来。
四伯母打趣说:“还是我没有闺女好呀,省得嫁出去不舍得,不嫁又不行。”
“你现在是会唱高调,是谁天天说羡慕我们有女儿呀?”三伯母微笑着说。
于韵妹和三伯母、四伯母一边说话一边去中厅吃早饭。
王耀荣洗好澡换好衣服也来到了中厅里,准备吃过早饭就出发。
季贤这个信奉自由恋爱的城里长大的年轻人,这段时间,似乎对自己有一种陌生的感觉。他觉得他的鼻子就像是牛鼻子一样穿了一根绳子,绳子的另一头握在他母亲的手里。母亲牵到哪里,他就走到哪里。
令他感到更加奇怪的是,他对被母亲牵着走的行为不但不反感,反而十分愿意。
他母亲让一个打扮的像小丑一般的媒婆,为他和秋霞的婚事跑前跑后,传话送信,像做买卖一样讨价还价的谈婚论嫁,在他的世界观里原本是庸俗的,令人厌恶的。
但此时此刻,他却一直在配合母亲做着自己原来最讨厌的事情,而且现在觉得一点也不庸俗、不讨厌。
有时候,他还会自我朝讽的说:“朱季贤啊朱季贤,你就是一个凡夫俗子,你并没有比任何人高尚,不要以为只有城里才有灯火阑珊,其实乡间的炊烟袅袅,才更具有人间烟火的真正含义。”
季贤刮去胡子的脸,显得更加光亮俊朗,宽宽的额头下面两道浓浓的眉毛,黑黑的眼睛炯炯有神。
他身穿一套藏青色的薄呢青年装,脖子上露出白色的衬衣领;小分头梳得整整齐齐;十分快乐的哼着小调;心情愉悦地在家等着即将到来的心上人。
不错,秋霞已经成了他的心上人,自从相亲那天起,秋霞的倩影就一直在他的眼前晃来晃去,搅得他心烦意乱。
本来他想借送衣服之机,去王家祠堂看看秋霞,结果被母亲无情的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