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前,他又想借去龙现头之机,在经过那片油菜地时,盼望再次看见秋霞。但油菜花地里,除了那翩翩起舞的蝴蝶和嗡嗡叫的蜜蜂外,什么人也没有。结果让他感到更加空虚与沮丧。
但是今天非同往常,他却特别高兴,所以连打扮的像小丑似的李媒婆,他也不觉得厌烦,而是十分可爱。
朱太太对李媒婆说:“大姐,麻烦您去渡口接一下王老先生他们,我担心他们找不到路。”
季贤却自告奋勇的说:“娘,李啊姨走路不方便,还是我去吧。”
“你去帮齐伯送点心,田里四十多个长短工在干活,你齐伯又要送水又要送点心的忙不过来。”朱太太说。
“这种事情,哪里需要我去,派一个长工或者短工帮齐伯就是。”季贤说完就头也不回的往渡口走去。
朱太太看着儿子的背影,露出了得意的微笑,心想:“臭小子,你不是不要吗?”
李媒婆见少爷亲自去接秋霞姑娘了,便笑着说:“太太,既然少爷自己去接,我就先回去了,现在春插,家里还挺忙的。”
“好吧,那您就先回去吧,插秧是大事,别误了季节。”朱太太说。
吃过早饭,王耀荣腰间挂着铜烟斗,领着三个儿媳妇和一个孙女,迈着轻快稳健的步代,愉快的离开王家祠堂,向朱家大院走去。
秋霞快乐的像一只飞出樊笼的鸽子,脸上挂着阳光一样灿烂的笑容。
她身上穿着那件淡紫色的缎子旗袍,脚上是白色的及至膝盖的长袜和红色绣花布鞋。一对乌黑的、长长的辫子垂到了膝弯,橡皮筋扎住的地方夹着一对蝴蝶发夹,在秋霞身后左右摇摆着,就像两只真的蝴蝶在秋霞的腰间飞来飞去。
一路上,于韵妹和三伯母、四伯母也感到特别的轻松愉快,妯娌仨人对什么都觉得有趣,就连从家门口经过的乌龙江对她们来说,都像是陌生而新奇的。
于韵妹说:“这辈子我走得最远的地方,就是猴子石的娘家,每次都是老五用独轮车推回去,住一个晚上,又用独轮车推回来。”
“你还有个娘家走,我父母早死,回去也没意思,每天就是灶前走到灶后。我这一辈子算是白活了。”四伯母说。
“我倒是去古龙庵求过几回菩萨,那时因为怀不到孩子,去求观音送子。”三伯母说。
于韵妹妯娌仨人说着说着就到了鲤鱼渡渡口,秋霞一眼就看见了对岸的朱公子。她身上一阵发烫,脸立即就红了。
季贤也看见了秋霞,把右手举过头顶,向她挥了挥手,表示他正在对岸等着她。
渡船就停在渡口,王耀荣纵身一跃就上了船。
于韵妹妯娌仨人在秋霞的搀扶下,一个接一个的也上了船。秋霞是最后一个上船的。
王耀荣手握长长的船篙,等秋霞上了船,就将船撑离码头,向彼岸驶去。
江水涛涛,波澜起伏。
此时,秋霞的心情就像奔腾的江水一样,无法平静。船越靠近彼岸,她的心就越加跳的厉害,脸也就越发红润。
在船靠岸的那一瞬间,秋霞感到脸发烫,手发抖,呼吸急促,她低下头,不敢正眼去看迎上来的、俊美的脸上流露出快乐表情的朱公子。
季贤何曾不是一样呢?当秋霞的倩影越来越近的时候,他的心都快从喉咙里跳出来了。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如此不冷静,如此不敢正视秋霞的眼睛,但又不能不去看,就像做错了什么事一般,简直都到了手足无措的地步,感觉连话也说不利索了,一点都不像三月初三去王家祠堂相亲时那样洒脱。
船一靠岸,季贤就微笑着向王耀荣拱手作揖,腼腆的有点口吃地说:“尊尊敬的王老前辈,三三位伯母,王小姐,小生在此恭候您们多时了。”
王耀荣把船篙插在船头的一个小圆洞里,纵身跳下船,握住季贤的手,笑着说:“呵呵,小老弟,我们又见面了。老夫是去贵府讨酒喝的。”
王耀荣一句讨酒喝,才使季贤恢复了平静。
“好哇,今天咱爷俩喝他个不醉不休。”季贤笑着回答说。
在王耀荣和季贤说话间,秋霞和母亲于韵妹,三伯母、四伯母相继下了船。
季贤领着他们上了码头到岸上的一个小土坡,就上了河岸。岸边是一望无际的田野,而这片田野便是鲤鱼洲了。
之所以称这片田野为鲤鱼洲,是因为这一块地形像一条鲤鱼。上游荷花渡那片似鲤鱼头,鱼尾却是鲤鱼洲集市。朱家大院则位于宽大肥厚的鱼腹之处。
田间小路两边都是水足土沃的良田。秋霞怀着一颗忐忑的心,跟在季贤身后漫悠悠的走着。
大约走了三、四华里,便上了一条宽敞的与乌龙江平行的石子马车道。马车道是从鲤鱼洲集市通往上游荷花渡,是朱茂林为了押运粮草专门修建的一条能并排过两辆马车的大道。
大马路一直沿着山脚延伸,山边上是依山而居的村民。民房普遍破破落落,大多数都是茅屋,只有寥寥几户瓦屋。有的十几户住在一起,有的五到六户住在一起,也有单门独户的。
朱家大院位于大马路的中部,大门正对着荷花渡,门前一条鹅卵石小路直通斜对面的鲤鱼渡。从这里出发的话,无论去荷花渡还是去鲤鱼洲都是差不多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