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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乡传来噩耗,老父亲蒯福能病逝。蒯祥上表请求回乡丁忧,走之前,他在家里先举办七日家祭。
堂屋已改成灵堂。灵堂正中案子上的牌位是:“先考蒯公讳福能”,牌位前摆放着香烛与祭品。
蒯祥和蔡小芹一身缟素,跪在灵堂里,接受来宾们的吊唁。
已是申时,蒯祥正准备结束这一天的祭奠,田铎忽然快步走进灵堂,禀报:“于谦大人携眷前来吊唁。”
“你去迎迎。”蒯祥吩咐。
“喏!”
于谦领着夫人董氏、儿子于冕、女儿于璚英走进灵堂,跪拜亡灵牌位,然后走到跪在地上的蒯祥跟前,殷切慰问:“廷瑞兄节哀顺变!于谦公务缠身,来晚了!”
蒯祥感动地说:“廷益兄就要去河南、山西走马上任了,还拨冗带着全家人来此致祭,谢谢了!”他转过身。“田铎,带于大人到院子里喝茶去吧。我一会儿也过去。”
于谦拱拱手,携一家人,随田铎走出灵堂。
蒯祥对小芹道:“你也别在这儿跪着了,去把廷益的夫人和孩子请到厢房,你陪陪他们。”
小芹站起身。
正说着,三保太监郑和走进灵堂,向蒯福能的牌位跪拜,随后走向蒯祥:“廷瑞节哀!”
蒯祥跪迎:“谢谢三保大人!怎么还惊动了您?您这么忙,竟还专程来寒舍致祭。蒯祥重孝在身,有失远迎,实在不好意思!”
自郑和调去南京,蒯祥就再没见到过他。今日他亲自登门,令蒯祥百感交集。
郑和道:“廷瑞太客气了。郑和奉旨进京,正赶上令尊的事情,岂有不来拜一拜的道理?”
今日已是家祭的第六天,该来吊唁的人都来过了,况且时辰渐晚,不像会再有人来的样子。于是蒯祥站起身:“三保大人,请移步庭院。恰好廷益也来了,我们一起喝杯茶吧。”
“请!”郑和道。
二人相随走出灵堂,来到院子里,与于谦一起饮茶。
于谦问:“廷瑞兄,令尊驾鹤西去,你要回家奔丧吗?”
蒯祥答道:“去年家慈过世,蒯祥忙于献陵工程脱不开身,只好夺情。这回家严又走了,不回去就实在是大不孝了。蒯祥已向朝廷告了丁忧,回香山老家守制。”
于谦道:“廷瑞兄身为工部主事,皇家工程依仗于你。听说你们香山帮里,杨青等几个有经验的老工匠陆续退休,你再一走,工程上怎么办?圣上未让廷瑞兄夺情吗?”
蒯祥道:“还好,目前国都未决,京城没新开啥要紧工程。仁宗皇帝的献陵只剩下些收尾的活,有我师叔蔡大人有条不紊地掌握着工程进度,做定盘星呢。再说,陆祥已从郑王府回到工部,出任主事。他是将作大匠世家出身,在工程上也是把好手,有他,还有周文铭等骨干帮衬,工程不会出大问题。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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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圣上没拦蒯祥回去。”
“百事孝为先,”郑和道。“当今天子以孝治国,在官员丁忧的事情上,他一向是能通融便通融。”
“三保大人,都说您又要下西洋了,是真的吗?”蒯祥问郑和。
“是真的,”郑和回答。“咱家奉旨,一路从南京赶来,就是商议第七次下西洋事宜的。”
于谦道:“三保大人屡端率船队出海,抚远扬威,功莫大焉,令我等晚辈敬仰!”
“皇命在身,自当鞠躬尽瘁!只是咱家年已花甲,近来总感觉力不从心。此次幸有王景弘与我同行,可以替我分担一些责任。”郑和说着,咳嗽起来。
郑和说的王景弘是他的老搭档,也是一位中官,现与郑和共同率领下番军镇守南京。王景弘曾数度随同郑和下西洋,无论是航海还是带兵,也都算是可以完全依赖的行家里手。
“蒯祥后日就要启程回乡,三保大人又要再次扬帆远航,还有廷益兄,也已领下了河南、山西两省巡抚,我们就此一别,天各一方,不知何日方能再见!”蒯祥的声音有些更咽。老父亲的去世使得他情感格外脆弱,不禁感悲起与友人们的诀别。
于谦则豪情万丈:“诶,大丈夫志在四方。我们虽天各一方了,可有道是,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郑和道:“廷益说的对,我们各自踏踏实实地干好自己的事情,就算是彼此惦念了!”
田铎过来续茶水,对郑和道:“三保大人,还认识俺么?”
“田铎!”郑和认出。“咱家当然认识你,你是廷瑞的徒弟,我们在长陵工地见过。”
蒯祥道:“三保大人好记性。田铎如今已经是工部营缮所丞了。”
“名师出高徒,可喜可贺!”郑和道。
“三保大人,我们不仅在长陵工地上见过,我们还在别处见过,”田铎道。“不过,当时俺看见了三保大人,三保大人却没看见俺。”
郑和诧异:“这又是怎么回事?”
“那年您去南京赴任,路过乐安时寻访俺师娘,当时俺是朱恒的囚徒,修城墙的苦力,大人进城之际,俺正好在城头上干活。”
“你为何不叫我?”郑和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