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费不少时间读完条约内容后，苏利耶又补充了几句。</p>
“无论是保脱秃花，还是释利诃梨，都是以实际执政者的身份，代表占城国签下这些条约的。”</p>
“而我苏利耶，要继承占城王位，就只能无条件继承这些条约，因为占城无法承受违约的后果。”</p>
“客观来讲，只要占城法统不变，那不管当权者如何更替，都必须承认这些条约，除非改弦更张另立一国。”</p>
“如今贵方不认可我的王位，想要拥立大王子，但继承的依然是占城法统，所以维持条约效力也是理所当然的。”</p>
“只不过为了避免产生争议及麻烦，现在需要贵方提前表明态度，宋朝方面才愿意接受占城权力变动……”</p>
方黎听了这番话后，觉得也是不无道理。</p>
但最主要的是，如果不接受这个条件，宋朝方面就会阻止苏利耶继续和谈！</p>
思来想去，方黎认为这不是自己能决断的，于是派人向褚古摩达请示。</p>
褚古摩达对夺回佛誓城有着绝对信心，却也希望尽可能减轻代价，若是能不费一兵一卒就再好不过了。</p>
所以哪怕是谈判进程比预想中药拖沓了许多，褚古摩达也一直耐心等待着。</p>
当方黎的请示传回，令他大感意外的同时又若有所悟。</p>
“我说这宋人怎么一点动静都没，原来是等在这了啊。”</p>
褚古摩达心中有种被拿捏被要挟的不爽，但静下心仔细权衡后，感觉条约肯定对占城包藏祸心，可从字面上来看，倒也还算平等，不怎么屈辱。</p>
他又想到，若能兵不刃血取得统治权，也不是不可以暂时接受这个条件，等形势允许了，大可撕毁不认。</p>
褚古摩达拿定主意，把意思传达给了方黎。</p>
方黎便向苏利耶回复，“大司马代表大王子答应，以后会继续奉守占城与宋朝签定的所有条约，如此，五王子还有别的条件么？”</p>
“别的条件还不急。”苏利耶不显喜怒，平静地说着，“空口白话，算不得答应，谁知道贵方会不会事后反悔。”</p>
方黎不耐道，“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大司马一诺千金，岂会反悔……罢了，你要如何才肯相信？”</p>
苏利耶摊手一笑，“简单，请贵方大司马在条约文本上亲笔画押签字，再盖上占城王印。”</p>
占城王印之前肯定是在阇耶手上，至于眼下在哪里，苏利耶自然是不清楚的，之所以这么要求，主要还是为了多拖延一些时间。</p>
方黎听了后，也不为难自己，直接回报给褚古摩达。</p>
褚古摩达感觉苏利耶是故意在拖泥带水，心下不禁恼怒，却并没有多困扰，因为王印已然被他掌控，而且还随身带着，索性就满足这个要求。</p>
传话的骑兵一来一回，快得出乎苏利耶意料，只好继续说道，“稍后我将条约文本送出来。”</p>
其实，签署好的条约正本当然是在燕王那里，苏利耶手上只是一份副本。</p>
让褚古摩达在副本签署，有用却不多，也就是多让几个人分担‘卖国’的罪名罢了。</p>
既然是苏利耶自己提的要求，总该准备好了文本，所以也就没法再拖延时间。</p>
没多久后，装着条约文本的木盒通过吊篮从城头放下。</p>
方黎让一名骑兵过去取了后，立刻就送往褚古摩达那里去。</p>
褚古摩达打开木盒，也没耐心再研究内容条款，径直翻到最后一页，便看到保脱秃花、释利诃梨及苏利耶三人的签章。</p>
一帮卖国求荣的狗东西！</p>
争权夺利时如狼似虎，面对宋人时却卑贱如狗！</p>
大占要是在你们统治下，迟早要完！</p>
最终还是得靠我褚古摩达来振兴大占……</p>
他暗暗将三人咒骂一番，随即叹着气，挨着三人签章之处，画押盖印。</p>
签好后，条约文本原路返回，交给了苏利耶。</p>
苏利耶检查无误后，心中感叹，将来若是有后人追究历史责任，怎么也不能把罪魁祸首算我头上吧。</p>
而且，占城国祚大概是长不了，就算有后人，也应该都归化成宋人了，那还能追究啥？</p>
不过眼下倒是肯定会有许多人不满的，但前有保脱秃花和释利诃梨，后有褚古摩达加王印，也就怪不到我太多，总归也是好事……</p>
随即城下响起方黎的喊话，打断了苏利耶的思绪。</p>
“五王子，如此严苛困难的条件都满足你了，你其他条件也定然不在话下，还请你赶紧尽数提出，这和谈早一刻达成，也好让彼此早一刻放下敌对。”</p>
苏利耶把装着条约的木盒交给亲信保管，又把征询的目光转向身侧的钱隆，“贤弟？”</p>
钱隆正举着望远镜，望向北边很远的地方，似乎已经发现了什么，于是轻声回了句。</p>
“应该差不多了，苏兄且再应付一下。”</p>
于是苏利耶往前一步，把头探出窗外，做出一副笑脸。</p>
“此番真是辛苦方先生了，这一切都有赖先生促成，事后定要重重感谢先生才是……”</p>
方黎以为苏利耶是在为归降后做打算，所以才试图拉拢讨好自己。</p>
因此也不作他想，只沉声道，“感谢什么的，还言之过早，能快一点达成和谈才是正经。”</p>
“欲速则不达嘛。”苏利耶语气从容，不急不躁道，“其实我本人只要能保命，倒也没什么别的条件。”</p>
方黎心中一喜，却也不相信他一点要求都没有，所以反倒大气起来。</p>
“诶，怎么说五王子也是先王血脉，纵有做得不对的地方，然和谈一成，也尽可冰释前嫌，无论大王子还是大司马，都无意苛待于你，因此不止能保障你的安全，而且该给予你的待遇还是都会给的。”</p>
苏利耶嘴角一勾，“是么？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随便提上一提。”</p>
呵，故作矜持！</p>
方黎心中嗤笑，神情恳切，“五王子尽管提。”</p>
苏利耶一本正经起来，“那以后我不打算留在佛誓城。”</p>
呵，这小子倒也聪明，知道留下肯定没好下场。</p>
这么一想，方黎便应道，“行，任你自由。”</p>
苏利耶又道，“那我求一块封地以作容身，不过分吧。”</p>
嗯！？都分疆裂土了还不过分？哼！便是给你了，你也保不住！</p>
方黎眼神一凝，冷冷道，“可以，到时候再讨论具体封在何处！”</p>
苏利耶点点头，“那好，另外就是，有个别臣属军兵死忠于我，所以我得一起带走。”</p>
嚯…还知道自保需要实力……只是能有几个傻子会跟你走？</p>
方黎眸光一闪，“问题不大，不知大概有多少人马？”</p>
“不多。”苏利耶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也就一万而已。”</p>
什么！？你他娘的都一万了，还也就，还而已，逗我玩呢？</p>
方黎强压怒气，语气变得生硬，“不行！最多，最多让你带走一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