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明的时候,徐翾醒了过来,身边只留有余温。她坐起身,看见谢明懿不禁一怔。
他换上枣红的简练常服,手上套着皮质的护腕,头发高束成马尾,微昂着头坐在那里,神情不慌不忙,任由风吹得发丝飞扬。
自徐翾这一次与他相逢,常见他穿广袖飘逸的衣裳,很少像原来那样打扮。
今日远远一看,恍惚间,那位胸有沟壑的少年将军又回来了。
徐翾忙起身,也不顾其他,直直地往他身边跑去,只想仔细地看一看。他看见她过来,有些惊讶,站起身来,低声问道:“今天醒得这样早,是送我吵到你了?”
徐翾抓着他的双臂,仰头盯着他看,确实是记忆里样子,那双眼睛只剩下平静无波的深潭,眼角眉梢也已经爬上沧桑的痕迹。
她眼里的光辉瞬间黯淡下去,这一瞬间已经足够恢复清醒。
谢明懿看见了,心里虽然不快,但面上仍是一贯的温和,“翾翾?”声音明显冷淡下来,原本扶她的手慢慢松下来。
“很少看见你这么打扮,觉得奇怪。”她嫣然一笑后垂下头,心里觉得愧疚,所以不好意看着他的眼睛。
谢明懿眸中一冷,默默拂下她的手,转身坐下来,继续轻声说道:“一会儿郑询启程回京,我要去送送,应该下午就回来了,你自己在府里小心一些,不要叫淑华为难。”
徐翾感觉有些不对,但这些不过是他平时嘱咐的话,也没有放在心上。想起今日还要赴兰阁的邀约,默默点点头,坐回梳妆前,洗了脸开始慢慢描眉。
谢明懿看她这一脸平淡的样子,将碗筷“啪”的一声放到桌上,一撩袍子头也不回地出去了。谢永看主子黑着脸,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又不敢问,只能安静跟着。
屋子里只剩下徐翾,这眉毛画了好几遍,不是一边淡了就是另一边浓了,清水洗了好几次,日头都升上来了。徐嬷嬷带这小孙女在院子里,徐翾就没叫她插手。
最后兰阁已经派了小丫头过来摧,徐翾才勉强上好妆,准备向徐嬷嬷交待几句就过去。
徐嬷嬷听了,脸上立刻就不喜,但又碍于身份,只是说:“夫人还是不去的好,兰阁里头那一位,算不得什么清白人家。您还是应该顾及几分侯爷的面子。”
清白,这两个字打在徐翾身上,像两块石头,之前照夜楼那段日子,不禁浮现眼前。
她强装镇定,挤出个微笑,“嬷嬷,侯爷前两日才说,思华姑娘身子不好,暂且在侯府多养几日。既然侯爷留下她,我想着我去看看也算不得丢失侯爷的面子。嬷嬷既然是公府的老人,既然也不会拂逆侯爷的意愿。”
她没忍住,说着说着就顶撞起来,徐嬷嬷的脸色也跟着黑了。
过了一会儿,徐嬷嬷身边的小丫头也跟着拉下脸,她才停了下来,最后微微福了福身,转身往兰阁去了。
等她走远了,徐嬷嬷的小孙女啐了一口,嘴巴也不饶人起来,“要妙儿说,还没有正式的身份就如此嚣张,不过是仗着侯爷才敢耀武扬威。既然如此不知好歹,祖母也不用再好好教了。”
“行了,这也不该我们说嘴,且看看吧。”徐嬷嬷瞥见兰阁边的山茶花,只是叹了口气,带着小孙女进去了。
郑询回京仍是只骑了一匹马,只是多了几个包袱。
谢明懿带着谢永在城西外的河边送他,可惜现在是冬天,柳叶已几近枯黄凋落,不能折一枝柳送别。
郑询骑在马上,对谢明懿说:“达德,就送到这里,等来日你回京了,春和日暖的时候,叫上温服,我们再去行猎。”
谢明懿只是笑笑,淡淡答道:“等来日再说,你自己一路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