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跟着小姑子一同到了前院,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没说出口。
“有事儿说事儿,别愣得不说话!”小姑子有些不耐烦了,她这才缓缓开口道:“你哥他……”
“我都听说了,我哥他真是命苦,买了个赔钱货,连自己的娃都没见着就去了。”小姑子用围裙抹了抹眼泪,又接着问道:“那你来找我干什么?”
“我想着把你哥安葬了,可是……可是实在没有钱……”她有些不好意思再说下去了。
“你没钱,怕是家里的钱都拿去治你那不争气的肚子了吧?你也不用问我借,我家里这好几口人呢,靠着娃他爸一个人在外面做工,日子也是过得紧紧巴巴,我也没钱!”小姑子说着,便冲进屋里,摔着门关上了。
自从她来到丈夫家里,由于一直没能给家里生个男孩儿,小姑子也就捎带着不喜欢她,平日里常常给她气受。后来小姑子嫁到了邻村,就很少和她来往了。如今丈夫走了,往后恐怕是再也不会和小姑子来往了。想到这些,她心里更加难受了。
向小姑子借钱无果,无奈之下,她只好回到村里挨家挨户地借钱。可是如今丈夫不在了,她一个女人无依无靠,村里人怕她日后还不起,大多不愿意借钱给她,辗转了半天,借到的钱都不够买半口棺材。
丈夫走了,似乎也带走了她所有的希望,她感受到了深入骨髓的孤独和无助,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有时候真想就随丈夫去了,可终究是不舍肚子里那未出世的孩子。
正当她为此事发愁之际,屋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她缓缓起身去开门,没想到竟是小姑子的丈夫。
“嫂子,这点儿钱你先拿去用,不够再给我说。”小姑子的丈夫将一叠钱塞进她手里,接着又说道:“我还急着去上工,就先走了,有需要我帮忙的,你直接来工地找我。”
她冲小姑子的丈夫点了点头,愁容总算有些消解。小姑子的丈夫走后,她站在门口望着他的背影很久很久。
由于自己怀有身孕,家里又没什么钱,她便只给丈夫买了口便宜的棺材,雇了几个抬棺材的人,又通知了几家近亲前来吊唁罢了。
丈夫下葬的那天,家里来了许多同乡自家人和亲戚,有她认识的,也有她不认识的,只不过这些人大多不像是来吊丧的,倒像是来看一出好戏的。
天空阴沉沉的,不一会儿便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这雨虽不似丈夫出事那天的大,砸在身上倒也有些刺骨。
没有哀凄震天的唢呐声,也没有亲友悲痛撼地的哭嚎声,只有她穿着有些发黄的白色丧服在雨中抱着丈夫的灵位,步履蹒跚地跟在丈夫的棺材后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那些前来吊丧的人则撑着雨伞、穿着蓑衣跟在她的后面,偶尔指指点点,低声耳语。
棺材里放的不是丈夫的尸体,而是丈夫的那身衣服。河水太急,丈夫的尸体不知道被冲到哪里去了,只能是用这身衣服替了。
在丈夫的棺材将要入土的那一刻,她突然趴在棺材沿儿上哭得很大声,又很辛酸。
那天下午,前来吊丧的人们散去之后,小姑子便将桌子上的供奉品全都塞进了自己的袋子里,然后转身对站在一旁的她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家那位偷偷给你送了钱,也就是为了我哥,我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否则你就是穷死我也不管,不过咱们可得说清楚,那钱是借你的,你往后还得还我!”
她点了点头,默不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