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玦长身立于凤榻边,居高临下俯着坐于榻上的秦楼安——桃腮染红似醉了酒,远山黛眉横斜,星目灼灼染了三分怒意,未点绛唇紧抿含愠——如一只发怒欲挠人的猫。
未曾见过秦楼安如此模样,月玦愣怔片刻后吟吟浅笑,眼角扫过她紧攥的粉拳时,不由想起雪衣布庄破碎的大板门,心下一凉,面上收笑。
“先前未曾提醒公主,只因玦并无把握,故不敢轻易妄言。且玦近日与公主同进同出,若是公主贵体有恙,玦不会不知,亦不会不告知。”
秦楼安染怒星目紧盯月玦,见他依旧一副波澜不惊的面孔,心下愈气,“不管你瞒而不报是何居心,本宫只提醒你一句,你身居我府便是要以我为天,纵是本宫命丧黄泉,也一并带了你下去!”
“公主莫要折煞自己,且就算公主当真病入膏肓,玦亦有法子自鬼门关拉公主回来。”
不过,以她为天一句,倒是颇有意思。
“休说大话!适才母后掐住我脖颈之时,喃喃言道要杀我,定是长久熏用玉蝶香生了幻象。你既有与阎王爷抢人的本事,想来这区区玉蝶香定是不在话下。”
月玦闻言,自衣袖中取出雪缎束裹的银针,坐回凤榻边锦杌上“娘娘之症并非疑难之痼,无需玦从阎王手中抢人,只需略施小技。”
世间何毒何症他解治不了?
唯独自己体内的恨无绝了罢,医人易,却难自医。
听月玦言语之间语气轻缓不以为意,秦楼安本想驳他一句自傲自大,但见他自雪缎中取出根根寒芒为母后施针,当下便不言不语不去扰他,缄口坐于凤榻边缘,看他白指拈寒针。
二人皆不言语,一室静寂沉沉,似与殿外喧嚣天地隔绝。
那厢秦楼安于月玦将入皇宫宫门时,一身玄衣曳于风雨之中,形似鬼魅,自长阳街邑翻飞进入雪衣布庄。
玄靴轻触积雪如蜻蜓点水粉蝶吻花,长琴纵身跃上二楼书房,破碎房门依旧凌乱于地,避过地上碎木,抬脚跨入房中。
方迈一步,室中一亮,正案之上一盏长灯兀然亮起,映着一身银甲寒光四溢,晃晃刺目。长琴狐眸略扫倚坐正案后太师椅上的人,青铜面具难遮笑颜,手中收伞动作未顿,优雅将伞收好立于墙侧。
“大将军在此等候多久了?”
身着银甲之人,正是司马赋及。
“三刻有余。”
此时房中地龙炭熄,金鸭香尽,小几之上人走茶凉,司马赋及清寒言语混入冰冷空气之中,愈添凛冽。
“倒是长琴来的晚了。但既是将军不来,长琴亦不会讨恩上门,今日救你的恩情,将军无需报答。”
司马赋及长身站起,银甲寒光愈闪,硬甲之下赫朱衬袍,血一般的赤。
“讨恩?只怕是讨打。”
他与月玦困于密室之中,便是拜此人所赐。了却天下事,同醉南山幽——这分遒劲笔力,他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