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树的影子斜斜映在棋盘上,没落一子。
闲散装束的饼子舒服地睡在枯树干上,树下散人托着腮,捏白子,静对棋盘不言不语。
饼子似乎早都看不下去,便晃荡双臂打趣道:“散人老弟,这都拈着小老弟两个时辰了。就落子吧,毕竟年龄大了,免得姑苏的姑娘们担心。”
话音刚落。
便有人从树上摔落,树下多了个忧伤的饼子。
当然是被某人借法身一脚踹落。
“那就找些事做,剑兮的徒弟进杏花寺了。等下护着一些。”
“还让我帮你做事!”饼子揉揉屁股,恶狠狠地说:“不地道啊,为老不尊,不讲武德,好自为之!”
日光明灭,树影斑驳。
白衣棋手只微微抬起头,眯着眼,眉头似乎有些皱起,冷冷道:“姑娘?”
“那咱俩来讲讲武德?指点一场?”
指点?明明就是想单方面捶打,饼大爷才不去做那夯货!
那天云端还不够惨?小白脸可是两周才消肿,可是让姑苏的青楼女子都掬了一把同情泪,连琵琶声都染些悲思之音。
管你金刚不金刚,挨打就好。
明知差距,可男人怎么可能嘴上饶人?
饼子抱臂而立,起势猛然一凝,青筋密密麻麻暴起,却向后退着,大声放话:“我原来只是尊师重道,你别逼我,想当初我佛门拈花时拈开的也是个佛祖!你这个年龄,还是不打了吧。”
谁知散人轻拍棋盘,仿佛鼓掌,那枚白子稳稳地悬在天元之上,如君临尘。
“那要好好算算了。”
“十几天了,老子早想削你了。”他起身理理白衣,手轻轻拍着衣服,冷笑道:“打!怎么不打,换个方式,可不能让年轻人落了朝气,再多上几分贼胆。”
又想起女儿,十几天了!依旧咬牙切齿。
随着手起落节奏,一起一落,仿佛拍去灰尘。
重开天地,哪里还是什么两个人的小城楼阁。
这是一片花海,这是散人的棋盘世界。
犹如梦中。
枯树恰恰处于这片天地中央。
两人对视,隔着边上满是鲜花的碧水池塘。
本还想调侃两句的饼子摆摆衣袖,打个屁,无可奈何。鱼儿的画相那天地气象比散人的棋盘终究落了下乘。
丹青手笔,困敌自耗。
可惜今天,无声无息,就是摆明了请君入瓮。
无奈被“请进”内天地的饼子,索性摘下身边两朵花,不知姓名,只是素洁。
花开两瓣,这片花海只一种花。
他轻轻的把两朵花合拢,簪在发间。对于美,饼子最为细腻,长发散落有些妖艳。
无趣。
散人懒懒地卧倒,便有青石破土而出扶着身子,靴子不染尘,飘飘如仙。
他只轻飘飘地说:“饼子,马上可就卖不成烧饼了。话说你小子天天这么闲,当真觉得打得过那小寒蝉?”
饼子挠挠头,本想回复:“打不过如何?风紧扯乎。”
但终究扯扯嘴,不正经道:“要不我就先杀橘小子问个大自在地藏菩萨,抢大黄回来成亲,然后单杀寒蝉,再回来卖烧饼,两不耽误。散人啊,你这可就成我岳父了,做不成兄弟喽。”
还使劲眯着小眼搓搓手,一脸得意。
“哦,倒不失为一个办法,只是那之前,你会死而已。”散人面带微笑看着饼子,一脸老父亲的慈悲。
天地之花,随我心情,从不枯荣。
羊入虎口,还是老实些好。
散人垫手,靠在石上右侧,一字一字说:“被我打死。”十分清晰,杀气纵横。
石头上默默开起花,有些芳香。
刚伸手准备再偷花的饼子不由得垮下脸,手拉着两侧脸做个苦涩表情道:“不是吧,这样,我真要去跟那姜婿碰上一场,人家可是尊贵的大太子,我这只是被某人抱走的废物二皇子,怨不得他人啊。”
他演那小女子闺怨情态,更是伸手将身边的朵朵花摘下,当空抛起,洒落漫天花瓣,仿佛白纸钱纷纷洒洒,为自己送行,葬个干干净净。
打架多无聊,不如陪兄弟吹牛调戏姑娘。
可惜今天鱼儿不在,不然真的可以和散人碰一碰。
“哦?废物二太子嘛,至少我是认同前两个字的。”散人挥手,清纯的天地灵气便顺着衣袖流淌向池塘。
唯有源头活水来。
清光大作,灵气内蕴。
饼子毫不在意,撇撇嘴说:“某人如果为了当年荒唐事,觉得惭愧本太子,就赔偿点贴身宝贝、独门招式或者如何快点到九境的法门吧。”
“以本太子宽广无比的心胸,既然能容纳下离淮的姐妹们,当然容得下某人当年的过错。”
散人依旧微笑,全当放屁。
额前长发飘散,饼子捏住几缕在手中把玩,没由来道:“我当真打不过姜婿那臭弟弟?”眼神似乎极为真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