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头的笑声再度响起，王让下意识微微点头，随即反应过来，立马仰面骇然而视佛巅之人。</p>
可那人……</p>
八尊谙眸中仅有苟无月。</p>
这一句问话，也不是对他王让说的，而是苟无月！</p>
“无视……”</p>
这种完完全全被忽视、被用来当做强者测验战力的工具所引发的悲愤情绪，是王让成了斩道之后，再不曾体验过的。</p>
这种弱小的感觉，是他所憎恶的。</p>
可这种现实，却又是无可奈何，自身完全无力回天的。</p>
王让冷汗开始涔涔的冒。</p>
苟无月那一方，同样噤声了。</p>
他眸中有着不可置信之色，似乎想到了什么，完全失神。</p>
立于佛像之巅的八尊谙洒然一笑，手中枯枝再一点，界域轰然溃散。</p>
“看不破，那你便是保不住这人了。”</p>
敞然道完一言，八尊谙手中枯枝一划。</p>
“道者，瞬也。”</p>
刷！</p>
一道银光划破天际。</p>
三千剑道——瞬道！</p>
血色飞舞之间，王让只觉天地颠倒翻转，盘旋着的世界画面传来的某一幕中，有一具无头尸体在喷涌着鲜血……</p>
那血尚热。</p>
那无头尸体，也很是眼熟。</p>
“我？”</p>
王让瞪大了眼，他不肯闭目。</p>
可世界逐渐灰暗，即便不瞑目，依旧再难视物了。</p>
……</p>
“斩道？”</p>
八尊谙放下枯枝，叹然一声，“也不过仅仅只是一重境界罢了。”</p>
他目视天道，眸中剑念一闪而逝。</p>
“轰隆隆——”</p>
大道规则显现，在这一眼观下，被瞬息切成了无尽碎片，纷纷凋零。</p>
无声。</p>
全场死寂无声。</p>
所有人都看恍惚了。</p>
没有哪怕一个人，能想到在禁武令之下，依旧有人能一眼碎灭天道，连给王让复活之机都不允。</p>
“观…剑…术？”</p>
白衣艰涩。</p>
所有人都看出了这一式。</p>
可非是同一时代者，非亲身交战过，只徜徉于道听途说之间，幻想着那是被众口铄金的流言……</p>
在这等局面之下，又有谁能想到。</p>
观剑术，可以来得如此直接，如此干脆？</p>
连一声废话都无。</p>
一眼。</p>
天地碎灭，斩道枭首！</p>
“八尊谙……”</p>
苟无月心在狂跳，眉头在颤抖，手指握得咯嘣响。</p>
他没法置信，也不愿去相信，那昔日的八尊谙，似乎真的要以对立身份，站到自己的立场之前。</p>
甚至，用一种更为嚣张的方式！</p>
“你的修为……”</p>
苟无月说不出下话了，名剑奴岚之声在嗡鸣、颤响，似乎也被这一眼观天地而斩道之，给惊得悸动不轻。</p>
“哈哈哈！”</p>
八尊谙仰头大笑，良久，他用枯枝抠头，眉头倒竖，一脸好笑。</p>
“苟无月，连到了此时，你还在纠结这等小事么？”</p>
“这不是小事！”苟无月眼睛瞪得滚圆。</p>
八尊谙面色一肃然，冷冽之音当头劈下：“那便是你格局小了！”</p>
脑海轰然一声炸响，苟无月一下子有些空白。</p>
格局……</p>
小了？</p>
便是数百白衣，也是个个面露惊容，瞩目那佛巅之上的肆意男子。</p>
八尊谙摇头，看着苟无月的双眼中满是失望，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继续开口：</p>
“从我露面之际，你的所有关注点，都太片面，太限制了。”</p>
“你从不语我之志向，只愿将自身所图、所愿，强加吾身。”</p>
“不听他言，以一己之音，囊盖所有。”</p>
“不得不说，七剑仙，以及主宰之名，完完全全将你框柱了！”</p>
苟无月听得心头狂跳，跟随众人抬眸。</p>
却见那背光的大佛虚影气势再一层层攀升，连其上那邋遢无比的男子，都好似被附上了一层淡金色的神辉。</p>
八尊谙停顿一息，想起了苟无月之前的问话，很是好笑。</p>
他举起手上的枯枝，注视良久，喃声而道：“从我的剑，到我的修为，到我的身形……”</p>
“佝偻？”</p>
“呵！”</p>
八尊谙冷笑，“我跟你谈立场，你同我言质疑，我跟你讲志向，你同我说实力……自甘闭目之人，神灵亦唤醒不了之！”</p>
他一言道完，显然是不愿意再多作废话。</p>
轰一声响间。</p>
灵元炸荡，八尊谙徐徐腾空。</p>
这一刹，所有人都被惊到。</p>
即便是藏身空间的海棠儿，也是吓了一大跳。</p>
“飞？”</p>
这不是先天修为的专属？</p>
再一凝眸，一身气势不断攀高的八尊谙，这一刻，俨然破入了先天之境。</p>
似乎，修为的突破与否，全在其一念之间。</p>
苟无月预感到不妙，想要做点什么。</p>
可在徐徐腾空的八尊谙之下，所有人都感觉重压降下，身形都止不住的佝偻、颤抖起来。</p>
八尊谙仰目望天。</p>
太虚一怒，乌云密布；名剑一提，剑河纵临。</p>
这些，没什么！</p>
他当苟无月是好友，即便立场不同，亦是想要点醒一番。</p>
可现下，也没必要多说什么。</p>
还是那句话，自甘闭目之人，神灵亦唤醒不了之。</p>
如若真要给对方一个答案，那这个答案，必将也是血淋淋的，用鲜血浇铸而出的。</p>
佛巅之上，一曲悲歌奏响。</p>
八尊谙枯枝一都，所有人心头梵音重现，字字珠玑，似乎便是连释义，都在那振聋发聩的一字一顿之音中，有了明悟：</p>
“黑云欺天桑，大江逆流西。”</p>
所有人心头一悸，莫名恐惧降下。</p>
那铺满天穹的乌云无风而动，开始交卷、撕扯。</p>
那开辟一界的剑河涟漪荡漾，开始游走、逆涌。</p>
巅峰、无可匹敌的力量在呈现。</p>
所有人惊骇，可那梵音释义一转：</p>
“道纲常不在，权因臣奴揖。”</p>
由景至性，明明不是在说自己，可众人都觉被完全碾压了。</p>
那狂颤不止的膝盖就要当头砸下，然而自身对于奴性的抗拒，依旧让所有人在这梵音之间敬持着。</p>
梵音咒念，片刻不曾停歇。</p>
佛巅之上的男子巍身形变得巍峨，佛光弥散之间，仿若神灵在继续低吟：</p>
“断翅不臣鸟，封剑未凡躯。”</p>
似乎是在讲述着自己，八尊谙修为破开先天之后，不仅脱离了地面残瓣，有了飞行之能。</p>
连灵念也恢复，看到了整一个八宫里战局之中，散落在外，赶不及回来，亦或是不敢赶来的一个个白衣。</p>
金光荡空之际，他豁然仰首，佝偻之躯一挺，目中出现无尽神光。</p>
“躬身诚惶恐？我道天太低！”</p>
这一刻，乌云破灭，天穹崩碎。</p>
大佛虚影在众人眸中绽放至巅峰，那绚烂的神采，宛若落日余晖一般让人流连忘返。</p>
所有人看着那浮于佛巅的男子手中枯枝被无名之力震裂，于无声中断成了两截。</p>
“呼~”</p>
风声微动，枯枝落地。</p>
啪几声响。</p>
所有人的留恋目光成了永恒。</p>
咣当一声，名剑点地，苟无月沉重的闭上了眼睛。</p>
这一幕，在他眼中，也成了永恒。</p>
逝者看到的是美好，他这个局外人，看到的却是在数百大佛虚影腾空之下，一闪而逝的银光。</p>
那是剑念。</p>
亦是斩掉了大佛的剑光。</p>
更是终结了数百白衣性命的圣力！</p>
“圣力……”</p>
仅仅只是一丝。</p>
可结局，却也截然不同了。</p>
没有苦痛，没有呻吟，更加没有惊呼。</p>
大佛斩之下，佛光炸散之间，天地分层，人亦分层。</p>
嘭嘭躯体砸地之音袭来，苟无月悲恸开眼，可入目血海浮尸，尸首却全是安详。</p>
他握紧了拳头，忽然发觉手中剑，竟不知何时掉了。</p>
剑客……</p>
与客……</p>
一字之差，天壤之别！</p>
“嗒。”</p>
一声轻响，八尊谙脚尖点地。</p>
他注视着面前人，沉吟许久，不曾出声。</p>
侧身。</p>
于回眸之际看到了地面名剑后，八尊谙顿了一下，终究还是提步，选择了离开。</p>
“我之一剑，斩你心中神佛，望你好自为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