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人先生封圣后，状态明显有些不对。</p>
主观上他应该是相信师生相未来可期的，潜意识里他却还是墨守陈规，觉得此路不通。</p>
这表现出来，便是他失去了前路的方向，不知心剑术可否继续前行，不知师生相可否引领他走向第三境界，因而陷入迷茫、止步不前。</p>
饶妖妖亦然。</p>
她确实走的是最纯正的路子，主修情剑术，死前也将众生相、山海凭等修了出来。</p>
感觉上却是不强，结局也是陨落！</p>
为何？</p>
从《观剑典》里找答案，饶妖妖钻了牛角尖。</p>
众生相、山海凭，确实是红尘剑、忘情剑最高表现形式。</p>
但从一开始就奔着这两个目标去冲，就算拔苗助长能修出来，本质上也只得到了两个虚有其表的“剑技”。</p>
是的，在《观剑典》中，“相”和“凭”仅被列为剑技，同柳扶玉的“剑步五十四”杀一样。</p>
情剑术，主修是情，是情到深处自然表露出的一相一凭，而非修出一相一凭便代表悟到了“情”之真意。</p>
“道为器，使器制人，莫使制我。”</p>
徐小受读之遍体生凉，再看回下一句“滴水穿石，亦可缓叩慢开玄妙门”，不禁为谷老扼腕叹息。</p>
玄妙门，所有人的固有认知，都是冲出来，如冲十境圣帝一般。</p>
八尊谙心态放得很平，水到渠成，玄妙门也能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推开，直到神光染体，羽化飞升。</p>
“八尊谙修的是何‘相’？”</p>
徐小受感觉没时间再去看了，这会儿吊着自己的，却是突然心生的一问。</p>
他感觉不找到此问答案，打败祟阴都了然无趣。</p>
是的！</p>
我就是想照抄标准答案！</p>
我就是不想走弯路，我要野路子莽到通，反正我的路已经被人走烂了，索性摆烂！</p>
带着问题找答案。</p>
只一扫《观剑典》，徐小受惊出满手心的冷汗，意识到自己也钻牛角尖了。</p>
“众相平等，兼修十余，各皆精通，觉来不过浮于表层，只得冰山一角，弃之。”</p>
“一叶可填江海，一石可破苍穹，后来者观一叶一石修相，自在其道深处，有门名曰‘玄妙’。”</p>
叶石相？</p>
不！</p>
这话之意，是不需计较相本身，就算是观一叶、一石，有悟性者，也能观至封神称祖。</p>
注定封神称祖不了的人，修的相再强、再多，于事无补。</p>
“他奶奶的……”</p>
三十多年前的人，思维超前了不止一个时代。</p>
“第八剑仙”这四个字，为何在东域剑神天有那般影响力，光芒盖过了葬剑冢与其他剑道势力，盖过了那一代七剑仙足足七位大佬，好像也能从《观剑典》中找到答案了。</p>
“八尊谙……”</p>
带着浓烈复杂的情感，再次轻唤一声，古籍世界中那道年少轻狂的虚幻身影，依旧不为所动。</p>
许是听到了，不屑一顾。</p>
许是听不到，漠而不答。</p>
不甚重要了。</p>
徐小受不由再次生出这般邪恶想法：</p>
第八剑仙陨落得真好啊，或者直接点，八尊谙就该直接死掉！</p>
这种人，活着就是最大的缺点。</p>
他距离成为真正的完美传说，唯一欠缺的条件——去世！</p>
“唯有去世，《观剑典》可成为无价至宝，引世人疯狂，而我坐拥至宝，可高价贩之……咳咳！”</p>
……</p>
“徐小受！”</p>
灵犀术的一道传音，打断偶然再次翻开《观剑典》后，变得如饥似渴的徐小受。</p>
他赶忙回过神来，便听道穹苍传迅道：</p>
“随时注意祟阴状态。”</p>
“傲慢虚并不绝对，狗急尚且跳墙，我的建议是，你如果能抗得住的话，第二剑、第三剑连着出。”</p>
“倘若还有余力，不要局限于‘三剑之约’，能出多少剑，就出多少剑，直至将之斩死，或者将他唤来！”</p>
你好脏啊……</p>
徐小受无声低喃一句，却不由看向被魔气包裹，魔怔到各术齐发还觉不够，还将所有宝贝都掏出来了护住自己的祟阴。</p>
道穹苍的思路，其实一点都没错。</p>
诚然，祂的妄则圣帝肉身被自己毁了，祂的本尊肉身给神亦打爆了。</p>
但若真面临死亡，或者真要给自己打到需要再次沉眠的地步……</p>
祟阴还会守约吗？</p>
祖神，会没有底牌，如满蓄力的被动之拳、幻灭一指般，突兀一个爆发，将自己灭了吗？</p>
徐小受清点了一下自己的底牌库，正了正思绪：</p>
“兴许给我点时间，看完《观剑典》后，也能斩祂，这家伙状态太差了……”</p>
“但如果最后的代价是付出‘我’，却只能将之打到沉眠，不得镇杀，彻底磨灭……”</p>
“不值当！”</p>
请神上身，不为斩神。</p>
最少也得护住我，或者关键时刻，八尊谙，你帮我抗一下祂反扑呗？</p>
……</p>
“第二剑！”</p>
遥遥一声喝吼，远处祟阴之魂，已是急不可耐。</p>
大乖钟鼓护住了祂，圣祖石刻都掏出来横在了身前，该是天界石的一块青色石头悬在其脑袋上。</p>
身前五扇山水屏风徐徐转动，身后龙凤虚影腾空蓄势待发，脚下术祖之墟呈开，内里宝物无数，随时可以调用。</p>
依稀可见，其中还有一面银色的巨大盾牌静静沉着，那是让徐小受看得都呼吸粗重的“盾宝”……</p>
“第二剑！”</p>
“来！战！！”</p>
祟阴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已毫无祖神形象，背负无数重龟壳，三颗眼珠子瞪得几乎要裂开。</p>
徐小受眯了眯眼，手中有四剑翻出，剑指再行拂过剑身。</p>
“铮——”</p>
一声悠扬剑鸣，借住天境之核，穿透神之遗迹上下三重天。</p>
在剑念的持助下，又悄然越渡时空碎流，从祟阴的封禁缺口之中蔓进星空。</p>
“八尊谙……”</p>
这一刻，心声低喃，响彻星河。</p>
徐小受斜剑而立，剑下有剑道盘旋展而开。</p>
令得祟阴感到莫名奇妙，道穹苍都为之一凛的是，剑道盘下，还有一卷厚重的古籍呈现。</p>
“簌簌……”</p>
书籍翻页。</p>
淡淡的波动氤开。</p>
无可名状，不成意形。</p>
“轰”的一声，道穹苍的宗师剑意直接压不住爆了出来，他忍不住想要弯腰、想要朝拜。</p>
道穹苍咬牙切齿地抵住了这般屈辱的行为，有些悔恨自己走上古剑修这条路。</p>
“果然，观剑典在他身上！”</p>
……</p>
葬剑冢。</p>
东山之巅，七断禁之一。</p>
高穿云霄者，为一绿色的剑锥形植株，叶片上边散布着黑色的斑点，锋可断空。</p>
在盛开如莲，也如剑镗一般的剑锥叶片之间，有那么一片多肉的厚厚叶片，笔直冲天，它形如剑身，末端穿进了星空。</p>
温庭一袭白衣，半踉着身形倚在剑麻下的石子旁，相较之下渺若蝼蚁。</p>
“八尊谙……”</p>
当音声以念的波动形态传来，也被截取时，温庭出声：</p>
“剑麻，听到了吗，就是这个地方。”</p>
刷！</p>
剑麻叶片一律，虚空片片生出黑痕，作以回应。</p>
温庭不再多言，只是一手捏着道则，一手抓住剑麻一叶，鼻子翕动，仿在闻嗅什么。</p>
“关键时刻，若八尊谙实在不行，我会出手。”</p>
“剑麻，你得助我，你知道的，我怕死。”</p>
……</p>
隆隆隆。</p>
山洞内的石门隆声打开。</p>
说书人一下弹了起来，拍拍裙摆笑道：“身外化身找到人了，温庭说了他会出手，让你不必插手……你可以重新回去闭关，徐小受不会有事哒~”</p>
八尊谙没回，径直走出石门，走出山洞，扶着墙壁来到了光秃秃的石山外边。</p>
他看向天，眯了眯眼，伸手挡在额间，浑浊的眼神似是试图洞穿什么。</p>
“怎么了？”</p>
说书人小心翼翼地靠前，感觉哥哥可直窥大道本质，真厉害。</p>
八尊谙摇了摇头，眯着眼又看了一阵，喃喃道：</p>
“太阳还没下山吗？”</p>
“光，有些刺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