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日过后,萧隐擦了擦汗,坐在厢房外的一颗古树下,看着不远处厢房内窗明几净的一切,突然生出一丝挂念。
“也不知爹娘怎么样了?他们在哪里?徐夫子到底是什么人?”
这些在萧隐脑中早已经翻来覆去出现了无数遍的问题,再次冒了出来。
萧隐有些无奈,又觉得有些无力。
此时此刻,四周死寂如冢,萧隐不禁抬头看了看灰蒙蒙天空,又低头看了看脚下的土地,竟然有些发呆起来。
萧隐虽然只是少年之龄,心智却早非常人可比,如今这种有些伤春悲秋的状态,平日是极绝不会出现在其身上。
萧隐自己也不明白,自己的心境是什么时候发生变化的。
消极,悲观,感慨,手足无措……
这些毫无意义,软弱低级的东西怎么会找上自己?
自己踏过多少尸山血海,面对过多少生死凶险,怎么现在居然会如一个书生腐儒一般,生出这般儿女惆怅之态?内心惶惶,毫无自信。
担心父母,还有谦谦星胧焱月她们?
后悔没有及早探清徐夫子的真实身份?
还是在害怕自己到头来会无力挽回这一切?
萧隐不知道,也回答不了。
萧隐呆呆地坐在树下,仿佛一个雕塑,一动不动,任凭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直至深夜。
终于一个声音从气府内响起。
“没用!”
萧隐一惊:“幽篁前辈。你又来了?”
幽篁冷哼道:“再不出声,怕你要发呆到天荒地老。”
萧隐沉默片刻,道:“幽篁前辈见笑了。我也不知道最近是怎么了,心境时常起伏不定。”
幽篁也沉默了片刻,竟然没有如以往般教训萧隐,反倒悠悠道:“修行者终究是血肉之躯,都有自己的七情六欲,世间万般苦,谁也逃不了。想要看破世间万象,也许只有参透天地大道。可这天地最是无情,其中大道又岂是那么容易让人参透的?古往今来,多少帝王将相,武道天才,无不前仆后继,在各自的人生道路上现出了自己的耀眼光芒,他们一个个都是成大功,大事业者,无一不能名垂青史,为后世万民津津乐道,议论崇拜。可其实呢,不都是淹没在了天地之间,为天地所无情吞噬。回首一切,他们的那些大功大事业,对于他们来说,又有何意义呢?永远只是挂在他们名字上的一个个的标签,任凭他人指手画脚。”
萧隐静静地听着幽篁所说,良久不语。
幽篁说完,也似乎陷入了一种异常的状态,也没有再说话。
两个人就这般突然开始了对话,又突然地结束了对话。
又过了良久,萧隐抬头看着已经漆黑如墨的夜空,突然开口道:“活着是为了什么呢?”
片刻过后,幽篁在气府内应道:“也许不需要为了什么。活着就是活着,不需要探寻目的、意义。那些东西都太无聊。”
萧隐道:“佛说,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炽盛、求不得。似乎无人可以幸免。人生一世,似乎一辈子都在这八苦间循环往复,来回饱受折磨。即便世间有轮回,也依旧只是这八苦的轮回,谁也逃不脱,跑不掉。”
幽篁冷冷道:“和尚的那一套,我不喜欢。”
萧隐道:“我既不喜欢,也不讨厌。以往我只觉得人的命运是可以掌握在自己手里的。现在……我却有些动摇了。人生一世,是不是一切都已经在冥冥中已经安排好了?任凭你如何天资绝顶,如何努力,终究也是徒劳?”
幽篁道:“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命之一字,最是难言。本尊只知道,你成了本尊宿主,便是你之天命。”
萧隐沉默良久,最后缓缓自语道:“天命……呵,天命既降,便是注定。可我走上这条路时起,便生出过一个念头。”
幽篁道:“是何?”
萧隐道:“我心由我,不由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