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沧无痕挺起腰身,义正言辞地提醒了一句。
闻言,漠沧无忌则垂下了发亮的眸子,透过一层铁栏,慢慢打量着笼中之物。
“透风的黑布鞋,肮脏的白色囚衣,满头青丝也未系牢,成什么样子?”
再凑近一点,一股刺鼻的味道顿时凌迟了他的口鼻,他下意识提袖掩面,紧接着,又退了半步,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嫌弃之色。
“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啧啧......这怎么可能会是当朝的太子?怎么可能是未来的储君!一个阶下囚也配说自己是未来的储君?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没想到漠沧无忌竟然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漠沧无痕的脸色有些难看。黑灿灿的眼神死锁着他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当初你是亡奴囹圄的一介亡奴,如今你是我牢笼之中的阶下囚,没有人知道这里,更没有人知道当今的太子被囚于此处,消息既散不出去,也传不进来,简单来说,就是你——漠沧无痕,完蛋了!”漠沧无忌狡黠地笑了笑,一切仿佛都被他紧紧操控着。
“想得倒是完美。”漠沧无痕很不屑地冷哼了一声,淡淡道:“你漠沧无忌的魔爪伸得再长,亡奴囹圄还轮不到你来掌控。”
“承蒙四弟步步为营,步步险峻。”恭恭敬敬地拱起手以表“感激”,漠沧无忌抿唇淡笑道:“这亡奴囹圄还真被我掌控着,毕竟,区区一个昌王,位卑职小,不得不学着开疆辟土,左右逢源。”
对漠沧无忌的冷嘲热讽置若罔闻,冷冷地丢了一个眼神后,漠沧无痕侧过身去,懒得再看他一眼。
“说起来,我还得多谢你当朝的弹劾,这摄政王的宝座还没坐热,就被父皇特赐禁政,这几日,你在亡奴囹圄逍遥快活,我便在我的昌王府静思己过,这性子要比往日沉稳多了,想得自然要周些。”
漠沧无忌沉着脸阴阳怪调地说着,语气里带着三分感激两分憎恶和一分不甘。
心中忽而一颤,只觉得后脊透着一丝丝冰寒。等他一字一句说完,漠沧无痕皱着眉转向他,铁青的嘴唇微启,不可思议地问:“你怎知——我这几日在亡奴,囹圄!”
“斯巴甲麾下第三十三军团即当今亡奴囹圄的差拔——破西风,这个名字你不会不熟悉吧!能将我平日里那些罪行揭露得巨细无遗的人,除了沧狼,恐怕就只有破西风了吧!做大事的人胆子大些可以理解,但连我的人你也敢用,你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吧!”
白日里,若不是传唤了破西风,从他口中得知了漠沧无痕最近在囹圄之中的一举一动,抓住了他的软肋,今夜,他可能就没那个底气去当面抓人了!
不过,一切与他当初料想的一样,他和那女囚的关系果然不一般,他忽然很佩服自己当初所做的那个决定——没有在雪夜里力绞杀他,而是放他同那女囚回到亡奴囹圄之中,命破西风暗自慢慢地观察、设局。今夜得见他为了那女囚作践自己的样子,也不枉他这几日精心布局,虽然被他连连反击,最后还被禁了政,但也算是一雪前耻了!
果然,知道一个人想要什么,并将他想要的紧紧捏在自己手里,要比直接将他杀了更泄愤、更畅快!
“这盘棋,你走错了三步,既入亡奴囹圄,你就不该去见破西风,如此便不会彻底暴露自己的身份,既见破西风,你就不该让他为你所用,杀了他或许可以永绝后患,既用了破西风,你就不该着急从他口中得知我的底细。”
“天下难事,必作于易,天下大事,必作于细,四弟呀四弟!你行事向来谨慎,如今这是怎么了?哈哈哈哈......”
浓浓的恨意在他眼中翻腾,阴沉的脸面被扭曲的火焰照得极其狰狞。漠沧无忌看着漠沧无痕震惊的脸,快意地狂笑起来。
漠沧无痕仍旧不敢相信这一切会是真的,他这一生阅人无数,从未看走眼,既选择了破西风作他的暗桩,便有十足的把握让他相信自己、臣服自己、忠于自己!
破西风是个懂得明哲保身的人,哪怕为了有后路可走,他向自己隐瞒替漠沧无忌监控自己的事情,到最后,他也一定会选择一座真正的靠山,漠沧无忌显然大势已去,在此节点上,他又怎可能会轻易背叛自己呢?
“不...不会是这样的,他不可能背叛我的,你对他做了什么?赵廷尉呢!你带着你的人浩浩荡荡地夜闯了亡奴囹圄,赵廷尉焉能不知?”漠沧无痕连连摇头,朝他嘶吼着问道。
“为了自己后半辈子的仕途,他的确是不想背叛你,但人呀,总是有那么多羁绊,你莫要忘了他远在漠沧的家人,老老少少算起来他一家子也有十几口人,用一封密杀令换取你的在狱中的消息,这笔买卖,他不做也得做!”
“你——”
“置于你说的那个赵虬髯,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一朵青莲似的人物,坚守了十多年,忽然有一天,在朝廷之上,昧了良心,欺了君主,定然是投在了你的麾下。早料到他会是今夜最大的阻碍,我便千方百计设法让父皇今夜召他入宫,此时,他估计还在父皇的勤政苑里吧!不过,至今我还未能想明白,你究竟是用了什么法子才使他甘愿归于你麾下!”
“漠沧无忌——你果然卑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