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内官气势汹汹地冲到了龙升边缘,横扫着拂尘,嚷嚷道:“别笑了!都别笑了!”
龙升下,一个个噤若寒蝉,呆若木鸡。
“庆国大典。”漠沧皇沉吟着,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方才经历的喜悦仿佛是前世的事。
指头在龙座上随意地敲了敲,心中一番推算后,开口道:“这庆国大殿便定在三日后吧!”
三日后!
闻言,季青云心中顿时“咯噔”了一下。
按照最初的预设,庆国大典,应当在两日后举行,理当在两日后举行!
所有的筹备皆是遵照最初设定的日期走的。
他从未想过,漠沧皇会临时改变主意。
这……
漠沧皇目光沉沉,盯了盯季青云,问:“季爱卿可有疑虑?”
这很明显是漠沧皇设下的圈套。
他此时若有任何异议,定会遭到暴露。
“臣——遵旨!”
漫不经心的声音继续传来。
“对了,雨花台最后的成果如何呢?之前工部将其大致构造的图纸呈到朕面前时,朕眼前便觉着顿时一亮,想着若能将之建出来,那又会是人间一大奇观吧!嗯?季爱卿。”
漠沧皇好奇的眼神移向季青云,问。
季青云有些心不在焉,他顿了顿,反应虽慢了一拍,但回答得很是从容。
“回陛下,可谓是巧夺天工。”
漠沧皇展了展颜,畅快地道了一句:“好!这般奇巧美景,也只有绝色佳人才可与之相配!”
继而吩咐:“庆国大典当日,朕要同万民共看绝色佳人于雨花台上献舞!此事季爱卿务必要早些操办,不得出任何差池!”
“臣——遵旨!”
回毕,季青云端端正正地退回了原来的位置。
怔怔地站在那里,被官袍罩着的一层衣服,早已湿透。
他有些出神,像是化险为夷后的喘息。
可他忽然又觉着,一场盛大的危机即将到来,这场危机似乎从一开始便存在……
上头,漠沧皇忽然下了一道旨。
“传朕旨意,召护国大将军斯巴甲,于两日之内,回朝。”
李执阖着的眼睛终于睁开,“陛下——”
“李太傅可有异议?”漠沧皇问。
“眼下天下未平,四方未定,北漠尚有凯旋军残余势力未彻底消灭,此时若召护国大将军斯巴甲回朝,恐怕不妥吧!”
李执忧心忡忡地说道。
“太傅多虑了,等庆国大典一过,朕昭告天下黎桑划入我漠沧的版图之后,这天下自然就平定了。至于凯旋军残余势力……无帅之军便如同一盘散沙,掀不起什么风浪!且让他们负隅顽抗着吧!”漠沧皇无所畏惧道。
明面上说是说凯旋军掀不起什么风浪,但其根深蒂固的威名,听着总归要让人忌惮三分。
略作思绪后,又传令。
“此次镇国右将军多伦铎,有辱劝降使命,当贬!但朕听闻多伦铎在此次袭杀凯旋军主将的过程中,发挥了不小的作用。暂且让他留在北漠,接替斯巴甲统领漠沧狼骑,力绞杀凯旋军,以此将功补过吧!”
这一次,君主显然提前有过一番打算。
李执退了下去。
就这般,无声无息地结束了与君主之间的复议。
君主召斯巴甲提前回朝,是他意料之外的。
他知道,如果这个人回来了,那么东宫所有的计划都将变得更加棘手。
李执开始有些不安了,立在百官之中,他萧索的目光不禁朝季青云暗暗瞥了一眼。
他觉着,他应该再试一试。
东宫,东暖阁。
石蹇,几个弹指前,方从望故楼的东风阁下来。
很显然,昨日又是一无所获的一天。
已是太子殿下失踪的第九天。
在过去的八天里,他几乎将秦淮踏遍。
东风阁,是他每日必去的地方。
他总是抱有一丝希望,希望有一天,太子的传音花可以在天空出现一次。
每逢晴天,他的希望便要大些。
可结果却是……意志力与耐力几乎要枯竭。
似乎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支撑他走下去了。
此时的东宫已不再是那时的东宫,偌大的东宫时时让他觉着害怕。
那种无依无靠的感觉,就像魔鬼妖娆的爪牙,总在某一刹那,将人胆颤的心缠绕得死死的。
如今,也唯有眼前这座东暖阁,能给予他一丝喘息之机。
置身其中,虽有物是人非之感,但往日那些熟悉的画面几乎历历在目,那些亲切的叮咛,那些巧笑嫣然,仿佛就在耳边,只可惜,已是人去楼空。
兜兜转转折身到了殿下处理要务的案子上。
若是殿下在,这会儿也该下早朝了吧。
案上的灯盏灯油早已枯尽。
他一顿翻箱倒柜,这才把灯油换上。
微微烛光亮了起来,温暖充斥了整个灯罩子,连散发着的光都莫名透着淡淡的暖意。
虽然不怎么亮,但光圈照着的范围却是恰到好处。
从箱子里,他也拾起了一些零散的东西。
有一张太子亲笔绘制的地图。
被那游龙似的走笔吸引,他将地图于案上展开。
是殿下所说的秦淮地形结构图。
整颗心,空落落的。
石蹇耷拉着脑袋仓鼠般伏在了案上,那小小的案子,倒成了他唯一可以缱绻的地方了。
昏黄的光,柔柔地照在了他的脸上,同时也将他注视图纸的眸光,照得发烫。
“殿下是否安好?哎哎哎,奴才这就为您去传太医。”
“不可——你且退下!”
“哎哎哎,奴才不会走远,奴才就在这里候着殿下,静听殿下吩咐,还望殿下多加保重!”
……
孤灯下,他沉重的眼皮缓缓阖上。
石蹇睡着了,像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