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他的尘寰一如既往的幽寂。
黑暗之中,漂浮着他的期待。
直待一缕缕缤纷的彩色,从罅隙幽地照了下来,一如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射枝叶交错的密林,映着他平静的脸孔。
她就坐在清辉宫的大殿前,怀抱着琵琶,黛眉微蹙,玉指轻拨,专心调试着弦音。
一树红枫开于殿前,枝枝蔓蔓,有的开在了宫墙之外,有的摇曳于屋檐之下,有的则钻进了古老的琉璃瓦中。
她一抬眸,便见他自远处缓缓走来,一张如玉的脸庞已渐渐长成了少年的模样,教人怜爱。
“雄雉于飞,泄泄其羽。”
弦音初起,她仿佛看见,振翅的雄雉,缓缓飞向了远碧长空。
“我之怀矣,自诒伊阻。”
长风一起,漫天的红枫,飘飘落落,似一场寂寞的枫雨。
“雄雉于飞,下上其音。”
他从未听过这般美的曲子,也从未见过这样的她。
他一直记得,那季的红枫,并不是秋风吹红的,而是听醉的。
情不自禁地,跟着她弹奏的音阶,轻轻地步入了遍地的嫣红。
“展矣君子,实劳我心。”
他暂时闭起了眼睛,好像也化作了一片红枫……
“瞻彼日月,悠悠我思。”
她也只是痴痴地唱着,云卷云舒,花开花落,那抹柔柔的笑,也开始渐渐没落。
思念却宛若泛滥的河水,不断冲向了她的心头。
或许,她那无法言说的忧伤,唯有那漫天的红枫才能懂吧!
“道之云远,曷云能来?”
他静静地听着,让那美好的声音,慢慢滑入他的心怀。
直到很多年后,他都忘不了她的歌喉,还有那首,浸透了相思的曲子。
或许是宁静的午后,他枕头于案前,翻着昨日的奏章,或许又是一个红枫漫天翩飞的季节……
再次睁开眼,她依旧坐在清辉宫的大殿前,静静地弹唱,明媚也忧伤。
只是,不知为何,天空中忽然下起了雨,淅沥沥的,打湿了他的脸庞,也打湿了他的心情。
“瞻彼日月,悠悠我思——”
耳畔,声音戛然而止,唯剩两三雨点,时不时敲打着水面,发出了清冷的声响。
“殿下?殿下?”
灼灼火光,刺得他几乎睁不开眼。
沧狼来了。
“沧狼,你可有听到什么?”漠沧无痕抽起身子,冲到铁笼边上,迫不及待地问。
沧狼静默了片刻,狐疑道:“水滴声?”
“除了水滴声!你有没有听见唱歌?有人在唱歌!”漠沧无痕又问。
沧狼摇了摇头,一脸疑惑地看着太子。
“你再仔细听!”他眉头皱得紧紧的,期盼沧狼能够相信自己。
沧狼却低声道:“殿下,你是不是饿得已经产生错觉了?都怨我,今天来晚了。”
说着,他开始搁下食盒,准备摆盘。
漠沧无痕一脸失望地回到了原先的位置。
他模糊地记得,这几天,他的梦里总是反反复复出现她的歌声,只是每次一醒来,那声音就不见了。
准确来说,处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有时候,连他自己都分不清,他究竟是在梦中,还是铁笼里。
可是这一次,他靠在铁笼上,即便睁着眼,也能听见那熟悉的声音隐隐传来,很轻很轻。
瞻彼日月,悠悠我思。
“无助的等待。”他情不自禁地念了一句。
沧狼抬头问:“什么等待?殿下,别等了!晚食已经给您置办好了,快来用吧!”
漠沧无痕眉峰一转,骤然看向沧狼,肃然问:“你不逃吗?”
“逃?我逃什么?”被太子突然问得莫名其妙,沧狼纳闷道。
“今日的秦淮兵荒马乱,手起刀落,别人有双手,你却只有一臂,你行动不便,不一定能幸免。”漠沧无痕淡淡道。
“庆国大典多吉利的事情,哪来的兵荒马乱,手起刀落?”沧狼只觉着有些可笑,不料,铁笼里头,太子也冷笑了一声。他兀自顿了顿,看向太子:“不对啊,殿下!敢情您又在套我的话啊!”
漠沧无痕起了身,移身至铁笼边上。
“您就吃着吧!您问什么我也不会说了!这回,我肯定不会再上您的当了!”沧狼气馁地坐了下来,靠在铁笼外面,抱着双腿,誓不再看太子一眼。
漠沧无痕拾起碗筷,漫不经心地问:“本宫上回要的香囊,你可有带来?最近这铁笼里,蚊虫甚多,本宫都快被它们咬死了!”
“哦对了!我记着呢!我沧狼没什么优点,就记性好!”说着,沧狼旋即从怀中掏出备好的香囊,给到太子,“上回您一说,我便抽空寻了一家药铺,该抓什么香料,抓多少,我可都记得清清楚楚,照模照样地给您办来了!”
漠沧无痕将香囊凑到鼻下一闻,“嗯!甚好!本宫还以为今晚又要被蚊虫戕害了呢!”
他眉眼往外打量着,忽然惊讶道:“哟,你还挺细致的,知道给本宫多备一只。”
沧狼刻意侧了身子,本想将另一只香囊藏起来,未料,还是被太子给发现了。第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