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状,廷尉张通再也束缚不住桎梏,愤然将身边的士兵打倒在地,领着他的兵力展开了厮杀。
望着忽然发起进攻的太子,李执满眼皆是不可思议之色,内心有一千个声音,想要阻止太子这么做,却仍不敢相信自己所见是真。
他唇瓣几乎是颤抖的,“不!不要——”
盯着雨花台上那个正浴血奋战的太子,作为臣子,曾经他视之为左膀右臂,作为他最心爱的四皇子,曾经他视之为天下最孝顺最懂事的孩子,如今他却执起了他曾赐他的金剑,与他倒戈相向,与他的父皇倒戈相向!
漠沧皇僵硬着身子立于原地,目光寸寸冰凉……
“父皇赠你的生辰之礼,虽已被付之一炬,然,万丈高楼平地起,父皇只要吩咐下去,便可以为你做到!只是这万丈高楼终究还得一层层建,急不得!”
摘星园中,他早就给过他提示,是他的,终有一天会到他手里,他只需要耐心等待即刻。
金戈铁马之中,漠沧无痕赤红的目光始终移不开金庭,一次次与那个养育了他整整十八年的人,他的眼里除了怒便是恨!
“父皇何必为此煞费苦心,只要这天下安定,哪里会没有儿臣的一席之地呢?若真给儿臣那万丈楼宇,只恐高处不胜寒!何况,父皇曾教导儿臣,漠沧皇族想要的东西,绝不会高高观望,只会紧紧握在手中。这楼宇太高,也只适合用来观望,有时候,并非站在高处,才能看见天下。”
漠沧皇族想要的东西,绝不会高高观望,只会紧紧握在手中!
这是他一次次教给他的,那个人,可还记得?
“既然如此,父皇便应允你,不再建此楼,但愿有一天,你不会后悔。”
漠沧皇一直记得,他对他说过,落子无悔,可是终有一天,他还是后悔了。
“落子无悔。”
落子无悔!
是啊!落子无悔!他从未后悔过!
“若是以没有边界的棋盘比作天下,以痕儿之间,该如何保证天下长存呢?”
“只要棋盘之上无输赢,这盘棋便永远不会有结局,天下亦可永存!”
“棋盘之上无输赢,又该如何?”
“黑子白子,势均力敌,相互抗衡!”
朝廷风云变幻数十载,他一直都是他手中的一颗白子,而漠沧无忌便是那颗黑子,两者注定会有所抗衡,而只要黑子与白子始终保持势均力敌的状态,他的天下便可长存!
他早该料到,从漠沧无忌被他关进天字号亡奴囹圄的那一刻起,这棋盘终要颠覆了!
“儿臣斗胆借父皇这个比喻,进一步阐述。”
“你且说说看。”
“天下长存与天下长安实则是不同的。若想天下长安,那么这棋局必须要分出一个输赢!胜者才能为王!”
他要的是天下长存,而他要的则是天下长安!只可惜他始终都不懂!
既想要天下长安,那么这棋局必须要赢!
“阻我者死——”
敌血飞溅,他手中金剑一次次挥出,直到离那个身影越来越近。
这一次,他不但要这棋局赢,还要做那设局之人!
面前的人墙越来越密集,直到他再也看不见他。
这一刻,他才彻底明白,他终究是反了。
“敢伤太子者,死!”漠沧皇沉吟一声,终是挥了挥手:“放箭——”
不一会儿,大量的盾牌兵与藏在暗处的弓箭手平定了太子的叛乱。
自昨日从三公主口中得知了东宫要谋反的消息,漠沧皇早早便在雨花台布下了兵力,区区一个东宫无异于以卵击石。
可令他感到意外的是,东宫竟然也临时改变了策略,从谋反到挟持天子以献新策。
但他不明白的是,既知此役乃是以卵击石,太子又怎会如此莽撞,临时举兵攻上雨花台。
漠沧无痕站在雨花台上,望着方才还在冲锋陷阵的勇士忽然在一瞬间齐齐倒了下去,眼中不禁闪过一丝惊慌……
“站起来!杀啊!杀啊!杀啊!”
他猛地冲向倒在一堆插满羽箭士兵前头的张通,抓住他的臂膀,怒吼着施令。
直到鲜血从张通口中汩汩流出,流到铠甲上,与胸前大片大片的鲜血渐渐汇聚成溪……
他的眸中满是不信。
倚着金剑,慢慢立起身子,望着周遭的一切,俨然遍地哀鸿……
余光之中,人墙慢慢撤去,漠沧皇安然于庭中,神情严肃。
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雨花台之心。
纯良忠厚的漠沧太子怎么会做出这等事?!
事情太复杂,阁中百官来不及深究,只见——
他愤怒的脸一改温文尔雅扭曲成暴怒的狮子的面庞,燃起火来格外地恐怖,如同优雅的猫忽然尖叫着露出尖利的牙。
“杀啊——”
他的声音由低到高,渐渐地咆哮起来,脸色涨红,进而发青,脖子涨得像要爆炸的样子。
身似烈火,引燃着周身的空气,惊人的安静,却让空气怒吼着撕扯人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