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奴囹圄宛若黑夜,即便每隔几处便可有几只筑于墙上的火把,但四周并不怎么亮。
周遭的一切静谧如斯,偶然能听见水滴声。
他精炼的眸光在所到处的牢房之中细细扫过,要寻之人迟迟难以寻得,此刻倒也不是他心中头等困惑,令他难思其解的是,行了十几处牢房,每一间牢房皆是空空如也,更奇怪的是,连守卫都不见了。
空气中弥漫的腥味倒也算新鲜,可以判断这些牢房在他到来之前是关着人的,那么这些人到何处去了?
他的思路一转,蓦然想起了这一路留下的或深或浅的马车印记……难道囹圄之中的囚奴都被押走了?如果是这样,他们应该去了哪里?
那双向来坚定执着的眼睛,此刻竟也流露出了一丝不可言说的担忧。
行至三岔路口,驻足细听,总算有了线索。他忽而将手中长戟握得更紧,朝一条暗道尽头去了。
“什么人——竟敢擅闯亡奴囹圄——”
“这狱中原先关着的囚奴呢!”
猖狂不过弹指,几个漠沧士兵便臣服在了长戟的威力之下,火盆小筑,散发着金黄色的光,将他们的侧脸照得忽明忽暗。
“回回回大人,几个时辰前都被马车押去了秦淮河边的雨花台,开国大典上君主要取他们的血开光祭天……”
“你说什么——”
被头顶上迅疾逼出的声音一惊,立马有士兵小声私欲起来:“不是还有一些……”
两个士兵嘀嘀咕咕,一副遮遮掩掩的样子。他勘破的眼神一近,好像察觉出了什么。“尔等是仇人?”
“是!”“不是!”
两幅说辞,同时从他们口中跳出。
没时间听他们耍花招,只把压在他们后脊上的长戟压得更紧,终是得到一个像样的答案。“是是是是是仇人是仇人!”
“既是仇人,为何要扮成风人模样!”
“这……我们这也是为了自保……”
太子虽提前封锁了聚龙城,但他们对城外的情况却是一无所知,所有人都过得胆战心惊,毕竟,谁也知道这天究竟要怎么变。
他眼神严厉,丝毫不是在和他们开玩笑。“我且问你们,这囹圄之中是否关着一位公主?”
“公主???”两个士兵顿时面面相觑,一副茫然的样子。被问得慌张,一士兵小声回答:“回回回大人……并没有什么公主吧……”
未睹人面,亦可感知头顶的目光有多么冷酷。这般回答迟早要掉脑袋的,另一士兵眼珠子一转,想了一妙计:“有有……像这样重要的人都被关在了东拐角那边的囹圄,对东拐角!”
循着那士兵指引的方向望去,那无边的黑暗里好像有什么在跳动,他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明明就快要相见了,为何脚步却迟疑下来?
他两眼微垂,莫名有些湿润。
“噁啊——”
一声嘶哑的骤喊声里,他的四肢被四条锁链狠狠勒紧,呈“大”字状禁锢于大牢之中,那张筋骨撕裂的感觉久久在身蔓延……昏黄的余光里,一黎桑士兵一边冶炼着手中的铁烙,一边轻笑地说:“都说你是前朝君主贴身的奴才,是宫中的大红人,可惜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没想到有一天你也会落到我的手上吧!”
直到那铁烙足够赤红,他才将之从火盆中举起。侧身走到温煮水面前,盯着那不断散发热气的铁烙,嘴角慢慢勾起:“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我劝你呀还是早些改掉那些前朝留下来的养尊处优的臭毛病!毕竟!这天下已经变了!太子迟早是要坐上那把龙椅的!你呀还是尽早松松口,把太子要的东西交出来,以免受这些皮肉之苦!”
眼看那烧红的铁烙就要寸寸逼近,温煮水嘶喊着:“不要——不要——”
手中的铐链甩得清脆作响,却终难逃桎梏。
“噁——”
以为自己要被黎桑太子派来的人折磨致死,谁料,眼前之人轰然被一方从天而降的长戟砸中,尸体一般倒了下去,再无声息。
温煮水恍然抬起头,只见大牢之外,走来了一个人。
那人身罩银色铠甲,鬓如刀裁,须髭零星,眉宇间透着大漠孤烟的苍凉,早已不是年少时的模样。
唯独那双眼睛没有改变,始终透着凛然的光,那是人间少有的坚毅与执着。
“卫—将军!”
他老眼颤颤,一个名字呼口而出!
二人都不敢信,十八年前秦淮城外的一作别,再见已换了一副光景,且是天翻地覆的改变!
“城里城外都在传,凯旋军主将卫凯旋战死了,可是谁又知我黎桑的战神并没有死!他回来了!”18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