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和之声,随即而起,开始在天边回荡,它引来了大风,却没能吹开乌云,已至正午,盛大的天光始终匿于云间。
再后来,越来越多的军队被召集至法场,一场处斩风人、严惩卖国奴以洗国耻的行动逐渐演变成仇族人与仇族人之间的互相残杀……
“皇兄求求你,求求你放过她吧!不要再打下去了不要……”她一次又一次地跪到她的皇兄面前,拉扯着他的锦袍,一次又一次地哀求着。“那些百姓是无辜的,他们是无辜的……”
“来人——”黎桑非靖紧着的唇角忽然松开。
“太子!”几个士兵上前。
“……”黎桑凤钰怔了怔。
“公主旧疾复发,速将公主送回宫中!”
“……我不走,我不走!我没有什么旧疾!不要……”
“众军听了!阻挠法场者,杀无赦!”
……
“皇兄——”
风刮在人的脸上,比刀子还要锋利。
“别靠近她——”
“噁——”
“将离师傅,您快起来……”
“歌女无罪……”
那一刻,她的耳畔有好多声音在响。
站在那荒凉的断头台上,萧然四顾——
张井春以身作盾死死地护在她的身前,那些僧人原本洁净的僧袍也染上了血迹,还有那些在水榭歌台时仰慕她的追随者,也被迫卷入到了这场战争中,还有……
还有将离——
双目被那大大小小的伤口刺得生疼,拖着沉重的身子旋即不顾一切地冲到了阶口,却转瞬被从天而降的兵器拦截住。
“住手——”她竭力喊道。
“白饵,你,快走……”他半口鲜血刚吐出,一口鲜血又涌了出来。
他强撑着眼睛,模糊的视线里,见到她凄然离去那一刻,嘴角不禁开出了一朵血花。
“你放过他们!我甘受刑罚!”
耳听得监斩台上传来凄厉的声音,他脑海里霎时一片死寂,慌乱抬眼,“不——不可以!”
“好——”
黎桑非靖格外满意。
监斩台上她与季青云最后一次照面,两个人虽都很平静,四目相对时,还是有诸多难掩的不舍。
数年知交,终是以一笑做了别。
几个士兵将她押起,枷锁换了新的,铐链也是新的……
她挺立在断头台上,侧颜冷若冰山,整个人不再做任何反抗,一切发生地那么从容……
不可以——
漠沧无痕在心中嘶喊着,心中刚刚燃起的希望,转瞬覆灭……
她要活着!她有机会活出去!她要活着!
不能妥协——
可是,她再也不会听见。
断头台一侧,两个士兵将张井春束缚得死死的,无论他如何摆脱都是无用,最后搞得满头都是大汗,好失体面。
“放开本住持!放开——”
“张井春,不要闹了好不好?”
骤听得那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猛地抬头,半空中,她架着沉重的枷锁出现在自己面前,通红的眼眶里莹着淡淡的光,是温柔的责备。
“白饵,不可以。”他第一次这般神情严肃地和她说话。
“张井春,很开心你能来……”
“不光是我!那些难民一收到消息,一个个都赶来了!”张井春激动地说出,狂把头一拧,朝场外找了找,“还在路上!路上有点堵——”
“张井春。”她叫住了他,淡淡嘱咐:“回到黎民山后,一定要,一如既往,做个好住持呀。”
张井春怔了怔,有些走神。见她要走开,急忙喊道:“你还欠着我约定呢!你答应我的……”
她顿了顿,加急了步伐……
话未说完,一时间如鲠在噎,他唇齿颤颤,眼泪就跟断线的珠帘一般,砸得七零八落。
她将身行至台阶前,望着台下的将离,眼中不禁闪过一丝惊愕,两只拳头攥得紧紧的,长睫轻掩,默了默声。
“白饵……”他朝她摇着头,眼神里满是抗拒。
她抬起头,风中露出一抹浅笑,“将离!到此为止吧!停止无谓的抵抗,早些离开这里,回南靖去。我说过要和你一起回南靖,原谅我不能答应你了……但请你替我去看看,去看看那个美丽的国度,好吗?”
她一语落下,旋即转了身,头也不回地步步朝断头台上走去,“不要——”
他多么想告诉她,“白饵,你知道的,我只想带着你和我一起回南靖,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好不好?”
她甚至都没停下来听一听自己的回答。
挣脱再次不能,她,终是遥不可及。
“时辰已到——行刑!”
神经几乎要炸裂,他咬牙切齿对着苍穹被迫发出了一声嘶吼。
这茫茫苍穹,死一般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