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不敢相信,这一刻的漠沧无痕已然明白在天坛上的时候,守拙从宫外带回有关离园发生的事情。
他愕地看了一眼石蹇,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压得他一下子喘不过起来。
恍惚间,那鼓声停了一下,得见石蹇确定的眼神后,悬着那颗心,轰地一下,先是被一根鼓棒敲中,随后是无数根鼓棒……“轰隆隆隆!!!”
当忠暨侯以及四位钦犯入宫时,石蹇便已经将整件事查清楚了,忠暨侯此番并非赴宴而来,而是要替陛下,将那盘根错节的廑王府,连根拔起!
手衔扇柄,西门吞雪挨个在那仨人脑袋上敲过:
“滕王舸,真不愧是廑王府活生生的摇钱树、聚宝盆啊!廑王府这两年所需的财力,基本上都是从你这里来的吧?走私、放行可是大生意!冬海可是个好地方啊,流经的大小国家没有十个也有七个吧?挺特还是某三个大国的交通要塞,随便一艘大船都够你花一辈子了吧?那么问题来了!你平时能从廑王府分到多少呢?”
滕王舸不语。
西门吞雪眼睛又巡到下一个身上,“唷,这不九台巡抚贺绥么?中南一带百姓口口称赞的父母官、大青天呢!听说你为探访民情,还深入田间巷尾,与民同乐同苦,每每因公事废寝忘食?嵘州洪灾、滨州蝗灾期间,整夜整夜没合过眼?灾情发生之前,为了防微杜渐,地方官员可是一早就上报了啊,偏偏消息传到朝廷时就那么慢,到底是黎桑的马不够快,还是送信的人马术不精呢?我看——你是巴不得灾情越严重越好,好让处在水深火热的百姓一片叫苦连天,这个时候矛头自然而然就指向了当今君主了是吧?我就问你一句,每每想起中南一带的百姓给你修的庙,还有那些每日在庙里敬拜你的人,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贺绥不语。
西门吞雪摇摇头,下一个:“隋丞计是吧?怎么?到这一刻很不甘心是吗?这里面就你数你最蠢你知道吗?”
“你--”隋丞计是第一个敢抬眼直视的人。
西门吞雪呵地一笑:“现在的廑王,以前的黎桑太子,早年救了你,你就死心塌地地跟着他了啊?你就没好好查过隋家当初是怎么灭门的吗?那都是他一手设计好的啊!”
“你说什么!!”
“结发妻子惨遭凌辱后,第二天被抛.尸在河边,就因为亲眼看见几个同族的流民衣衫不整地出现在那,便判定是本族人所为,自此对仇族人深恶痛绝。你知不知道,真正的罪魁祸首是万州那几个与你称兄道弟的风族军官!!这两年来,你还一直出地出钱出人帮他们壮大、复兴?你的妻子真是瞎了眼当初跟了你!”
“……不,不可能!这不可能!”
西门吞雪不愿再多说,手中折扇一打,掩面而起。
几个士兵连忙上前遏制住咆哮不止几近癫狂的隋丞计。
忠暨侯冷眼在地上一扫,满脸皆是嫉恶如仇之色:“跟着廑王犯下如此滔天大罪!而今在君主面前,还不速速认罪!”
三人磕头陈罪不止,隋丞计活脱脱成了一具一动不动的干.尸,被身后的士兵强行按压在地上磕头认罪……
面对那四副面孔,漠沧无痕整个人僵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四人他可是一点也不陌生啊!
万州他鞭长莫及,冬海市舶差使,中南九台巡抚两职,皆由他亲自过目、再三确认才授命的!
而庞盛,最不能置信的,也是不敢面对的!
这两年来,他所作所为,可都在他眼皮子底下啊!
漠沧无痕两目一掩,有那么几个刹那,天旋地转,脑袋一片空白,仿佛置身在悬崖口,随时都有可能坠下去……
可坠下去的前一刹那,又有无数个声音告诉他,他不能!绝对不能!
还有很多人在等着他,还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他。
若他这倒下了,今夜过后,朝野内外的舆论会是什么,风向,又会往哪偏?
“陛下!”
耳边的石蹇,还有小疆的声音。
那只厚实有力度手掌,悄然支撑住他的背脊,让他开始找到了一些方向……
他睁开眼,无数目光逼得紧,余光里,仍旧有熟悉的面孔,将离、季太师、小疆、石蹇他们……数十年来如一日的眼神。
“平王、守拙听旨!”
“臣在!”
那一刻,那轮明月恰好在中天,将整个夜宴照得刀尖一边锃亮。
“传朕旨意,即刻将廑王--打入亡奴囹圄!举兵--围剿廑王府!”
“臣接旨!!”
当最后一通鼓敲响,这场戏也该落幕了。
西门吞雪已经收起了折扇,举着脑袋活动了一下脖子,眼神微微一瞟,他的刀啊刀,一分不差地进入了他的视线。
一转眼,眼看漠沧无痕便要处置那四个钦犯。
“忠暨侯,小范蠡我要了!”
被这样的声音一惊,漠沧无痕赫然看向他,眼神里满是警告,老侯爷忽然出面,显得左右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