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锁去上海的那年,我的孩子们,终于在家聚齐了一次。童富和振振是冬天的时候退伍回来的。童文、童武几个是春节回来的。除了聊些他们的工作外,娘念叨着童文和童武年纪不小了,是时候结婚了?童文说谈了个对象,在报社上班。女方家境不错,过完年打算结婚。老秤说为什么不带他女朋友回老家来看看?童文说城里女孩,不习惯乡下的生活,怕住不习惯。我和丹丹听到童文说要结婚最兴奋,那夜我们商量了很久要怎么怎么给儿子办喜事。第二天,娘悄悄告诉我说,几个孩子的事情,老秤说他一手操办,叫我和丹丹安心管好苹果树就好了。兄妹聚在一起的缘故,我们做父母的反而话比平时少了很多,基本上都是几个孩子在说这问那。偶尔还有孩子的同学来家里玩,都是附近村子的。丹丹过年的这段时间,基本在锅头上忙过来的。童文说他的对象在报社上班,娘问童双,报社是干什么的?双儿说就是专门给我们家里做报纸护墙的那种人。大家哄堂大笑。双儿还得意地问童文你看你,找也不找个好的,找了个糊墙的媳妇,娘都能听明白。童文脸色微红,说这个糊墙媳妇厉害着呢!最后问到运吉的媳妇,运吉说是售票员,童文说是火车站的售票员。然后就聊起双方的家庭。最后才问到房子的事情。童文说单位上分了房子,其他的事情家里不需要太操心。运吉说童文单位好,毕业没多久就有房子祝他是去年才分的房,女方家就催着要结婚。
童文这些年少回家,主要还是和工作有关系。童全说他哥帮家里多,怕是连结婚的钱没存下吧?现在他们几个都参加了工作,商议下把大哥的钱补上。其他的谁结婚,大家再帮谁,谁叫我们是兄妹呢!一旁的老秤沉默了一会说,他们成家的事情,家里早有准备,兄妹之间互帮互助是对的。能看着你们个个有养家糊口的本事,做爷爷的感到荣幸。现在家里还是担心童富的将来。这小子可不是一个省油灯。童富在部队上几年,变化还是不校听爷爷这样说他,挠着头发说,看来他是给家门丢脸了!童幸说可不是吗?要是好好读书,有一份工作了,叫父母少操心是真的。童裕说他要是当初听话,说不定比他们每个人都有出息。童文说童富的工作他来安排,先在他身边混几年再说。现在抱怨童富没读成书没什么意义了!童富看着童双说,看来以后只能靠大哥了,你们都只会抱怨。童双说那可不一定!原来他心里只有大哥,没有其他兄妹?丹丹赶紧出面圆场,说童富是皮了点,你们不觉得他在部队上这几年,简直像变了个人?这点我也认可。老秤和娘都说童富回来的时候,被子叠的整整齐齐,早上起的早,还帮家里干农活呢!这要是读书的那阵子,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娘说别小瞧她的富娃,这一大摊子以后都是富娃的。童双说奶奶偏心,童富还有哥哥姐姐呢!童幸说姐姐别逗奶奶和爷爷了,再逗下去爹和娘会生气的。童裕说童富跟着他大哥,要是不听话,他叫童文收拾童富。童武说童富不小了,要是还叫人拳脚相加地教育,那就最好不要给哥去添乱。童富嘟着嘴说,看来全家都把气出到他一个人身上了?大不了他在老家帮父母种地呗!何必要看着他们的眼色行事?老秤说童富就是嘴巴上不服输,既然童文答应照顾他,那就听童文的安排。留在老家,还不是东来或者兵兵的下常不是去建筑队,就是钻煤窑了!童双和童全几个笑了起来。
童文私下里和我说他要早点上县,说是当年李少华老师帮助他不少。童双的工作他也照顾了不少。好不容易回来一次,顺道去看看他。童双说她知道李老师的家。他想和运吉、童武、童双一起去。我说他能这样想就对了。没有李老师当年对他们的辅导,我想他们几个能走出索罗村的不多。童文说他早准备了礼物,我说我还是再帮他准备些家里的土特产。双儿说李老师身体不太好,又爱吃家乡的荞麦面和小米。我叫童富去苏成家压好面再带去,现在是冬天,荞麦面放几天也没问题。家里有蜂蜜,都是给他们兄妹准备的,他顺道也带去。丹丹问童文这么多东西怎么带上县城去?童文说童双说他的同事会开车来接大家。童全和童裕、童辛就陪着家里过完年,他们上班迟。丹丹一边给童文收拾东西,一边说辛辛苦苦把他们兄妹拉扯成人,没想到回家像走亲戚。与其这样,还不如不要回来的好!里里外外的都要她忙前忙后的招待!童文知道他娘抱怨他来去匆匆,只顾着陪笑说好话。
这个年过的忙又累,打发孩子们去上班后,我和丹丹的生活又回到了原先的感觉上。我问童文,地球上有没有洮河?童文说有,大概在索罗村的西边,隔着很远的路程。他去过那个地方。五六十年代修洮河的工程残迹还在。我问童文,洮河和索罗河有什么区别吗?童文疑惑地看着我,又认认真真地说,洮河水急,索罗河是小河。洮河沿岸有一种石头,可以做砚,叫洮砚。童文怕我不懂,还特意解释说就是用来磨墨汁,写字的东西。我说不就是砚瓦,过去读书人用的。童文说洮砚是石头做的,我们农村常见的都是陶瓷做的。童文不知道我心里还有其他的牵挂,但我又不想提起瞎瞎、喜娃爹和老杜的事情。很多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牛郎耕读和织女小琴的爱情,还是被阻隔在了索罗河两岸。虽然索罗村和堡子村慢慢地接纳着自由恋爱的春风,但根深蒂固的包办婚缘,在暂露头角的自由恋爱面前极为王道。山沟乡可不像城里人,随便来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又戛然而止。织女最终被父母包办给了在乡政府上班的刘志红。双喜做的媒。小琴的父母非常看好刘志红,小琴父母的意思是人长的帅不能管饭吃,关键还要有养家糊口的本事。小琴娘说跟着刘志红,肯定饿不死小琴。耕读在小琴的事情上饱受打击。很长一段时间,村里人担心耕读会做傻事。我也开始害怕自由恋爱带给人精神上的折磨,或许这将是一个人终生难忘的伤痛。不过慢慢我想明白了,自由恋爱没错,错在了父母过度的干涉上。小琴喜欢耕读,耕读又不能给予小琴父母所渴望给小琴物质和社会上的价值。牛郎和织女的爱情只能被阻挡在索罗河两岸。他们的爱情像索罗河的柳絮,飘渺的谁也抓不住谁。后来我发现耕读性情略变的沉默和寡言起来。我开始信耕读像索罗河里被河水洗刷过的,没了菱角的圆石头。
东来和亚亚就很幸福了,东来和亚亚结婚的时候,村里人传言亚亚肚子微微隆起。难怪闹洞房的时候,东来一直护着亚亚。不过村里人知道亚亚怀孕的消息,闹洞房只是走了个过程。
剩下就是有亮和粟粟了。粟粟想生活在城里,有亮和粟粟在城里租了房子。粟粟辞去了保姆,在酒店做服务员。有亮后来不在省建做了,做过门外,骑过黄包车。粟粟家和有亮家因为俩孩子的事情,闹了好几次。主要还是粟粟妈嫌有亮家在这件事情上做的不光彩。在外人看来,粟粟娘还是想要彩礼。成林说有亮爹给了粟粟家一些彩礼,具体是多少,他又不说。不过粟粟和有亮的事情人们说了一阵子就过去了。
小学和有化也很少给我写信,我也没心思牵挂他们过的好与坏。自从栽上苹果树后,村里最忙的就是我和有才家。索罗河的一半河水被我和有才浇进了果园里。老榆树上第一声鸟鸣的时候,索罗河里就有我和有才的身影。为了不伤着树,我没有在果园里种任何庄稼。不过树小的时候,我在林下的空地上种包菜和菠菜,还有韭菜和大葱。为了保墒,我和丹丹在索罗河里掏了半个月的河沙铺在了果园里。顺便撒些辣椒、茄子和芹菜。每年的冬天,我家屋檐下挂着最多的还是辣椒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