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我问晓生收礼收了多少？晓生说差不多有两万多。我说够靖峰上学的学费了。他说够了。我其实想的是晓生开了个不好的头，今后村里就盛行收礼了。但这话我不敢说出口。我问卫兵的事。晓生说他听苏成说，是莉莉电话里说卫兵挪用了单位上的钱，她单位上同事的老公和卫兵是一个单位的。我说贪污了多少？晓生说比他收的礼钱多了很多。我说完了！这娃算是完了！晓生说狗娃这几天情绪很低落，村里的事情都不想参与了。我说这种事情给谁，谁都难受。这娃是要把他老子给活埋了才行。雯雯从外屋进来，听到我和晓生的聊天了，接着说，狗娃正在村里借钱呢！刚从志平家出来。前天去广广家借的，狗娃说是借一年，她看还钱有点悬！好像单位上叫卫兵把挪用的钱补上，还可以保住工作，要不然就什么都没有了。我问她怎么知道这么详细？雯雯说是小生媳妇说的。狗娃打电话给小学了。我说挪用了那么多钱他到底做什么用了？雯雯说是借高利贷赔的，具体怎么借的，借出来做什么用谁也不知道。莉莉和菱花好像都帮过卫兵钱。雯雯有点阻挡我的意思说哥啊！你要是借钱给狗娃，你就等着难受吧！我说我晓得了。
有才弄了只野鸡叫我和丹丹去吃，我说少的不够塞牙缝吧？有才说叫我和丹丹去吃就一定够。我说等下就过去。有才走后，丹丹说我经常去人家家里吃饭，你还好意思嫌这嫌那的。我说我们几个从小玩到大，小学和有化在外面少回家，狗娃自作聪明和我们闹翻了。村里就我和有才是穿一条裤子的人。我过去带两瓶酒吧？丹丹叫我少喝，年纪大了还装腔作势的，能和年轻时比吗？丹丹叫我带一箱饮料过去，说有才娘不喝酒，疯疯癫癫半辈子了，她看着都可怜。
我们喝酒吃饭的时候，有才老婆端了一碗肉和汤给丹丹，叫她不要再做饭了。饭桌上我问来福小说写的怎么样了？来福说写了三分之一了，起初以为简单，没想到写起来瞻前顾后的碍手碍脚。我说慢慢来，长篇大论和短文相见，自然是最磨功夫的了。村里以后的文脉就靠他玩墨弄字了。我说起童文媳妇，她说你文笔好。借着便利条件，好好地把村里的人文轶事记录下来。说不定还能帮村里一个大忙呢。来福说她嫂子还知道他？我说是童文电话里说的。说你的文章经常在报刊上发表，循着地址问童文的。喜娃喝着肉汤泡馍，慢吞吞说，来福还有这本事？我说本事可大了。是村里的文人，他的毛笔字都写进省书协去了。红霞在一旁说，她的孙子娃为了她的病，前几年四处寻医问药，她清醒的时候，都觉得给娃丢人了。哎！没办法的事情，心里一急躁这病就不知道从哪里又冒出来了。我安慰她说，凡事不要太操心，儿孙自有儿孙福。现在吃的有了，穿得暖和了，要什么有什么，她就少操心孙子的事情，她的病就慢慢好了。红霞流着泪说，她就是嘴巴闲不住，爱说些没完没了的往事。喜娃说她疯疯癫癫半辈子了，今天还算是说了句清醒话。文举说太爷爷又骂太奶奶了，来福媳妇说文举怎么这样和太爷爷说话的。文举看着我说，太爷爷本来就爱骂太奶奶。我问文举喜欢太奶奶还是太爷爷？文举说他喜欢太奶奶。太奶奶给他讲过很多很多索罗村的故事。等他长大了也要像他爸一样，把故事写下来。我说这娃比来福厉害多了！来福说都是他妈宠坏了。来福媳妇说现在谁家的娃娃不惯着？我说对了！我都一年四季见不上几次孙子的面。有才说我既想见孙子又想着家里的一摊子，哪能有这么好的事情？我说娃娃不要生那么多，能留一个在身边就是最好的。养多了，有工作，都是别人家的人。来福说这话要他童文哥听见了，肯定不高兴。我说我都把他生出来了，还怕他不成。来福媳妇说我想见孙子就去城里住几天呗？我说去了又不习惯，丹丹说上厕所还要坐在马桶上，实在不习惯。进一回厕所都要洗一回手，哪是我们能去的地方。来福和他媳妇笑了起来，有才老婆说我和丹丹就在索罗村养老算了，街坊邻居的帮衬一下就过去了。现在又不缺吃少衣的。偶尔还吃点野味，城里哪有这么纯正的味道。我说是了！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凑合着过吧！学平说我的养老根本不需要我来操心，那么多孩子，总有一个是孝顺的。
雯雯去娘家报喜的时候，回来用三轮车拉来了五六箱洋蜂。问我要不要养？我说土蜂养死了，洋蜂不怕农药吗？晓生说死也会死，抗毒性比土蜂好。我叫他先养活了再说。靖峰说大伯有的是闲工夫，拉蜂的时候早考虑大伯的一箱了。我叫晓生先养着，我彻底闲下来的时候再试试这个吧！靖峰笑我把养蜂的手艺给忘了！我说怎么会！手艺怎么能说忘就忘了的呢？靖峰问我那为什么不养蜂了？我说嫌麻烦，晓生先养着，等繁衍多了我再养也不迟啊！静怡在一旁说大伯别和他哥一般见识，他哥是想叫你养蜂，他想着吃蜂蜜呢！我说靖峰这小子也是个滑头，大伯不疼他了。
我私下里问晓生狗娃有没有向他借钱？晓生说怎么可能！靖峰今年高考，狗娃又不是不知道。再说自从上次把他家的补助款截留后，他和狗娃、舍去照面了都不说话。我问他知道卫兵的事情了？晓生说知道了，但能怎么样呢？我说没借到钱，跑去信用社贷款去了。晓生说他活该这样。当年考上学校的时候嚣张的不得了，看见谁都比较轻蔑。花花去新疆的时候，背后骂花花去了新疆是送死去。这话他娘知道后气得不得了。差点找上门去骂架去了。我说过去的事情不要太在意，人往前看，不计后果。晓生说村里出去了那么多人，就他家的出了这么个奇葩！我说好像是融资搞投资失败了，合伙人跑了。现在是人财两空。不知道下月的竣工典礼狗娃还能不能参加？晓生说这可难说！
叶丽和双儿、童裕、童幸全家去外地旅游了，这个夏天我和丹丹过的没意思。还好小学把果库上的方案定了下来，长圳是主要负责人，童武和远征配合长圳的工作。果库上暂由我们原班人马负责，我们每月拿工资上班。长圳在县城成立新公司，有专人负责财务和网络营销。我们四人再融资一笔作为新公司的周转费用。我们持股，但不参与公司的日常经营和管理。具体细节都是由长圳和童富、远征三人按合同议定，我们签字画押。选长圳为负责人是三个人里面他是唯一读过大学的人。经过这些年的磨合，三人的性格和做事的风格我们早有目睹耳闻，是值得我们托付的人。按小学的话说，三人合不来，就是卖掉果库也不要他们折腾光我们的心血。我信小学和有化的眼光。小学跟我讲过，他们在朝鲜的时候，是啃冻土豆和雪拌炒面活过来的人，在父老乡亲的利益面前绝不含糊。我们给三人的合同里写的明明白白，谁犯错，谁就走人，绝不姑息。童富、远征和长圳是知情的，也是表了态的。其实我们这样约束三人是有原因的，怕他们有钱了忘了自己的根在哪里。堡子村的稳院弟兄和正林前些年成立了农业合作社。新事物，政府补贴也多。但是产出和效能不大。没有带动村里人致富，反而是每年拿着补贴过日子。这事我和有才经常拿来研究，终于弄明白还是钱的问题，他们是冲着钱去的。我和有才的打算是等第一代苹果人种不动的时候，可以借鉴合作社的模式，把索罗村的苹果园承包过来，实行基地化管理。既保证了果园的正常运作，又能给村民带来固定的收入。或者以入股分红的方式参与进来。具体怎么实施，这需要长圳他们的智慧。但我们不允许他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是谁也不想看到的。这不仅仅是牵扯村民的收入，还是我们四张老脸的问题！
这是这个夏天我听到最让我兴奋的消息。我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我带着我的鹅儿们在索罗村的田野里溜达了一圈。村里人见我这个模样，忍俊不禁。我知道我带着鹅回到村里时候，云婶的口水在我的身后悄无声息地落到了地上。那种味道，像鹅放的屁，很臭。三友见了我和丹丹丝毫不像云婶。我说三友叔是好人。丹丹骂我，不骂人的是好人，骂人的不是好人？她骂过我，那她是好人还是坏人？我嗯了几声。其实我想说她不骂人的时候是好人，骂人的时候是坏人。但这话我不敢说。说出嘴，那就是丹丹没完没了的啰嗦。丹丹最近爱发火，无缘无故地发火。
我从店里出来，看见黄婶家在做雨棚。建平问我不遛鹅了？我说刚回来。问他做雨棚干什么？建平说还要等一两个月，先搭好棚再说。我问建平为什么不去井队了？他说危险，前阵子换钻头的时候伤了身，他就回来了。我说回来也好，家里的房子盖的漂漂亮亮的，地里的苹果长得红彤彤的。和媳妇在家守着店也好过在外打工。建平说在井队赚钱。回家种地没经验，苹果树也不会剪。回来了就不想再去了。我说慢慢学，凡事都是学出来的。满富开着车过来，停在我和建平的跟前。百胜从副驾驶下来。我问百胜的车呢？百胜说被别人剐了一下，送去修理厂了。满富问建平回来了？建平问满富的车花了多少钱，他也想接一部车。我说他们聊，我去库上转转去。百胜问我还有没有苹果，给他准备十箱。我问他是自家吃还是送人？满富说是送人的，我说我装好叫他开车过来装。没走多远，满富伸出头在车窗外叫住我，大哥！帮他也装六箱，一会过去装。
刚到库上，晓生说晚上吃暖锅，有野味。我问还有谁几个？晓生说就我们几个人。我说在他家还是小生家。晓生说在库上。我叫他赶紧装十六箱礼盒苹果，一会儿满富过来装车。办公室里，有才忙着准备食材。我问还有什么好吃的？有才指着地上的一大堆食材说，就这些。我说叫有亮送些蘑菇和蔬菜。有才说刚才从集市带回来莲藕和腐竹。还要那么多吗？我说人多，多搞些菜吧！说不定满富和百胜来了也吃。有才说那干脆搬去别的屋吧？我提着菜篮子就往外走。有才说还有鱼肉呢！我在门外喊小生过来帮忙。我和小生抬着桌子进了另外一个房间。这是小生他们休息的地方。我叫小生把房间收拾一下，我出去给有亮打电话叫他送些菜来。
这顿饭吃的别有味道。满富说他想当下届村长。小生说他就去村委会选个位置坐坐。有亮说小生没资格。村委会的位置不是谁坐就想坐的。先从最基层做起。百胜说他爸年底就退下来了。村委会和村里一大堆闲位置等着人坐呢！小生说工资估计没有果库上高？满富说正经八百的没那么高，但其他的就不好说了。好歹也算是个村官。村里和队里的事情是一言之大。百胜叫满富兼支书算了？满富说他想当主任。要做就做个大的。有亮说满富当主任，他第一个就投他的票。我和有才笑话他们光顾着嘴巴上厉害。别小瞧村里的这些个小官，多少人虎视眈眈地盯着呢！我说振振估计要入局，你们谁是他的对手？他要人脉有人脉，要关系有关系。你们打打下手已经很不错了。有才说这样看来，他们的大话就只能停留在饭桌上了。再说一个小村官，有必要争来抢去的吗？满富和百胜有自己的工作，嘴巴上说说而已。小生不怕麻烦考虑一下还行。小生喝着啤酒，吃着刷蘑菇说，这么多年了，是该整顿一下村里的风气了。满富说只要小生当了村长，那他就第一个支持他的想法。他能把村里的风气整顿好，那他就是索罗村的名人。一顿饭是少不了他请的。有亮说有才叔说到点子上了，看起来提议的人多，实际竞争的人少。主要还是看背后的实力有多强。振振要是说他想坐那里，他还真能坐到那里去！
三天后，成林找我和有才说事情已经办妥，请神入庙，酬谢乡邻。我问时间定在了几日？成林说是本月十八日。一应事物都准备齐全了。我说叫村里给索罗村的所有人打个电话说一声，能来的尽量来，不能来的不勉强。大家都有工作，有单位管着呢。但村里的这份情义要大家知道。顺便把所有的费用公布一下。免得到时候个别人说三道四。成林说这事情他们都想到了。问我还有什么考虑到的没有？我说我还有什么要说的呢？这都办的妥妥的了！成林说那他就着手准备了。有才说要把事情办得热热闹闹的。做饭的找好了没有？成林说舍去和狗娃找的。村里能帮忙的都叫上了。岁旦那里也要只会一声，告诉堡子村的也要来。每年唱戏的时候，村里没少荐台。村里好不容易搞一次盛典，给个薄面还是可以的。成林笑有才想的周到。这事情岁旦说早给村委会的人私下里说了。怕来的不少呢！加上屲屲梁的族亲，几十桌还是要的。有才问钱够不？成林说算下来除过工程和祭祀仪式还有剩余。但具体能剩多少还没有确切的数字。我说那就留在村里的账面上，以后用得到。成林说大家的意见是春节搞个运动会。修庙的时候硬化了篮球常这些钱就准备给下任村干部办运动会用。我说好事情。现在唱戏的少有人看。年轻人喜欢运动。办一场篮球赛是有必要的。关键是舍去和狗娃下来了谁上任还是个未知数？有才说先不急谁是下任村干部，把手头上的事情办顺利了再说。之后移交清楚不就得了！成林说他这一杆子也差不多到头了，年底就托付重任了！我和有才劝成林继续当会长。他做事，大家都满意。成林笑说力不从心了！卸了担子好好的种苹果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