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五日,赵蕊姬苦着脸喝下黄莲般的药汁,又塞了各式甜食糕点,依旧觉得苦心苦肺,如行走的药囊。
“小姐,这一桌子的菜,夫人吩咐了,定要盯着你吃完了才给出门。”红袖和青杏一人执箸,一人填碗,大有强塞之势。
“两位好姐姐,我实在是吃不下了,再撑下去,只怕明日河西邸闻就会爆出一则消息,惊闻赵府大小姐暴食而亡,死状惨烈,不忍直视。”赵蕊姬瘫坐摸肚,脸瘪眉蹙,噙着大眼可怜巴巴摇青杏的手。
青杏心肠软,望红袖帮腔道,“红袖姐,小姐这模样,着实难以下咽,咱们就别逼着小姐了吧”余音渐落,便在红袖的瞪目中滑入喉间,只剩呐呐声。
“小姐,奴婢也是为您好。那于府大人是咱们河西父母官,奈何于家四小姐是个弱风扶柳之人,年逾二十也未嫁,连累于夫人被人背后戳脊梁,道其苛待庶女。外人哪知那于四小姐是胎里带来的病症,吃多少都石沉大海。如今世人多爱丰腴美人,小姐您本就瘦弱,又因疾抽丝,再不抓紧补回来,怕是重蹈于四小姐后尘呀!”红袖苦口婆心劝解,似老妈子寸步不让。
赵蕊姬看着满桌还剩了一半多的膳食,上一世吃吐的画面如影而至。为了所为的夫君一心,传宗接代好生养,她每□□自己胡吃海塞,来者不拒,弄得自己狼狈不堪,最后落下什么好了?还不是落得个只闻新人笑,哪知旧人哭的下场。
这一世,什么丰神绰约、珠圆玉润,赵蕊姬只愿自己身体康健,神心展畅,便是腰堪盈握,也是自在。有赵家为盾,亲弟为仗,只需再添上些傍身的手艺,此生快活才是王道。
“红袖,从今日起,我的房里,一切以我为主,包括吃食,何人再劝,要么打出去发卖,要么自请去浣衣坊。话说的重了些,我只是希望,跟在我身边的人能顺我意,没得我在外头不痛快了,回房里还要堵心。”赵蕊姬不愿伤害这个随她一起长大的忠仆,但自己重活一世,实在不愿在困于这区区小事,终日寡欢。
上一世,赵蕊姬死后,陪嫁至李府的红袖撞柱殉主,而青杏,虽未同红袖一道,却也是奔走疾呼,为她鸣不平。只可惜后来被李家恶婆子寻了个错处发卖至瓦舍中,不知所踪。
红袖被小姐威严凌厉的训斥吓到,噗通跪在地上,垂头道罪,“小姐息怒,是红袖逾矩,请小姐责罚。”
赵蕊姬看着肩头似有耸动之像的红袖,伸出手去扶她,语气放软,“我不是怪你,正因为你们是我房中人,日夜守在我身边,我才如此说。万事皆有定数,有人爱丰身,便也有人爱细柳,咱们没必要为了旁人那点儿短光蒙自己的心,舒畅开心才是顶重要的。好了,你俩啊,日后就相信小姐我,开心过活。”
抢过青杏手中的筷箸,赵蕊姬夹一块鸡脯塞进红袖口中,拖她手哄道,“吃饭本是为身体所需,若是过之,则恐犹不及,所以饱腹即可,切不可贪多噢!”
见红袖展颜,赵蕊姬放了筷子,拍拍肚皮起身,“齐郎中今日过府给母亲号脉,你俩若是无事,便随我去母亲房里,让郎中也给你们号号脉。这几日受我折腾,你们也是茶不思夜不寐的,眼底都塞炭了。”
红袖与青杏相视一眼,屈膝脆生生道谢,“多谢小姐体恤。”
主仆三人顶着日头去了刘氏房里。
齐郎中正在搭脉,刘氏见着她们来了,因齐郎中严肃面容慌着了的脸随即笑了起来,连声唤丫鬟给赵蕊姬端果子吃。
“你这丫头,病还没好呢就乱窜。听闻你这几日晚上总是闹腾不能入眠,待会儿让齐郎中瞧瞧,开几服安神药吃吃,瞧瞧这白如雪的小脸蛋,都快赶上那摆花的瓷瓶了。”刘氏揽住靠过来的女儿,捻帕给她擦额角的汗珠子。
“还是娘亲待我好,娘亲,这些日子我睡您房里可好?娘亲房里香香的,女儿闻着安心”赵蕊姬窝在母亲怀里,眼眸眨眨。
上一世,母亲便是在今日被诊出有孕,尔后为了母亲养胎,父亲便搬去了书房,还往母亲房里加派了人手,正是这空隙,让二叔一家塞了人进来,最后被下药落了胎。这一世,她决不许二叔一家再得手戕害,她要护着母亲平安生下弟弟,一家人和睦欢融。
赵蕊姬双手越箍越紧,清亮眸子里闪过一丝狠戾,转瞬即逝。埋头与母亲胸前,赵蕊姬深吸一口,满鼻淡淡桂花香,这是母亲惯用的桂花熏香。
上一世,她们始终未能查出二房的人将药下在哪里,一应吃食都查验过,未曾发现问题。这房里的用具也都是跟了母亲十几年的奶妈和贴身丫鬟归置的,未经他手。如今离上一世母亲落胎的时间还有近两月,有的是时间找出破绽。只是此事不宜让父母和祖母提前知晓,一来无凭无据不可信,二则以母亲小心翼翼的性子,定会被人瞧出端倪,只得自己搬来与母亲同住,日夜守着才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