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赵蕊姬被丫鬟从被窝中挖出来,一阵捣鼓收拾后,再度睁眼,赵蕊姬已坐在母亲房里,眼前是摆满桌的餐食,赵永恒夫妇正喝粥闲话。
“阿蕊快些吃,趁着日头不大,咱们早些出发,明日就能到河间了。”赵永恒看了眼睡眼惺忪的女儿,开口催促。
去河间?为何要去河间?怎没人与她提及?赵蕊姬彻底清醒过来,捧着粥碗发愣。
刘氏见女儿这幅神态,知女莫若母的她立即明白女儿昨晚定是又学到半夜,答应的事早忘在了脑后。伸手点了下女儿额头,刘氏笑得颇为无奈,“年前你害李府大公子落湖伤病,你父亲早早便说了要亲自带你去河间赔罪,奈何衙门事多,今日才得了空,领你去河间。昨晚才说的,你这就忘了。”
昨晚晚膳她在逗弄弟弟,又想着白日里遇到的几个难题,父亲倒是说了句话,问她觉着如何,她当是父亲在询问她的医理进展,便回了句挺好的,谁曾想会是这事啊!
“娘,阿蕊可否不去呀?那李昌悦是自己掉进湖里的,去玩冰也是他同意的,我为何要大老远去河间给他赔罪。这夏日日头毒辣,万一晒出个好歹,这些时日养回来的肉可又要白费了。”赵蕊姬扔了调羹,抱住母亲的手撒娇。
“不行,此事由不得你,客人做客落了水,那就是你这个主人的失职,人家李府没有上门来闹已是十分通理了,咱们不能失了礼数。”赵永恒没给妻子开口维护女儿的机会,当下拒绝了女儿的请求。
“车里装了点心果子,你要不吃这早点,咱爷俩现在就出发,路上饿不着你。”见女儿恹恹样,赵永恒吹胡子瞪眼,三两口呼完粥,起身时丢了个眼色给红袖和青杏,威凛凛朝外走。
赵蕊姬心中哀嚎,抱着刘氏撒了好一会儿娇,才捡了几块糕点扔嘴里,苦心苦脸地跟上去。
赵永恒父女到达河间时,正值端午佳节。河间临河,丹江自城南擦城而过,为庆贺佳节,官衙在河上组织了龙舟赛。端午前一日,赵永恒领着赵蕊姬去李府拜访,李府人并未因前事下脸色,李昌悦父亲虽不在世,现任家主也是李昌悦四叔李洪亲自作陪,好生招待了父女俩一番。
席上,因着赵永恒默许,李昌悦约赵蕊姬次日去观龙舟赛。赵蕊姬瞧着满桌或怂恿或乐见其成的模样,拒绝的话还未出口,父亲赵永恒一口应承了下来。
“父亲,歉已道过,为何咱们不即刻返乡,留在这河间赏劳什子龙舟赛。”回客栈路上,赵蕊姬忍不住埋怨父亲应下李昌悦的约。
“难得出来一趟,赏赏景逛逛庙会,这不是你们女儿家最喜欢的事儿吗?且那李公子生得端正有礼,模样儿看着就有气概。阿蕊啊,你都已年满九岁了,别在整日里埋头医书,平日里多与故交世家来往走动,定能发现这其中的乐趣所在。”赵永恒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女儿一眼。以女儿这幅双手就能折断的小身板,高门大户定是看不上,低门低户的又给不了女儿富贵顺心的日子,倒是这李家,既不嫌阿蕊羸弱,家道虽凋落了些,但底子还在,假以时日不愁没有兴旺之机。
“气概,只怕是同庙里的佛像一般气概吧。不,就他那双桃花眼,哪里比得上坐怀不乱、睥睨天下的佛祖。”赵蕊姬嗤之以鼻,她着实不太明白,为何前世今生,父亲都看好这李昌悦。
“不许胡说,不论如何,明日你都得去赴约。”赵永恒不由分说下了定论,还扬声吩咐车夫拐向成衣铺子,要去给赵蕊姬选两套明日赏舟的衣裳。
河西赵府,苏清辞看了眼在外间忙碌的翠喜,略有些期待的眼神冷了下来,淡漠问翠喜,“你家小姐呢?”
“公子说的可是大小姐?大小姐随我家大爷去河间了,今日公子这药浴还是由奴婢协助。”冷不丁听得里间正宽衣的清公子说话,翠喜晃了会儿神,顷刻间明白过来他意有所指。
“赵府在河间也有生意?”苏清辞在脑海中快速过了遍这些日子着墨烟打探来的消息,他并未发现赵家与河间有何瓜葛。
“不是生意上的事,年前河间李家大公子前来贺喜小公子满月,外出滑冰时不慎跌落湖中,伤病十余日才好转,大爷此番带大小姐去河间,是赔罪去了。”翠喜虽不知清公子为何要打探大小姐的事,但老夫人嘱咐了,清公子是贵客,切不可怠慢,故而没做防备,将事由捡重点道了出来。
原来她是去道歉了,苏清辞脑中浮现那滴溜溜的眼珠子,以及瘦猴般滑溜的小身子,倒是能预料到她能干出让人意想不到的事。不过这几日去寿康堂扎针,少了她在一旁叽叽喳喳问个不停,苏清辞觉着脑袋清醒不少,就是偶尔在完毕的那一刻唤出平日里的吩咐却未有回应时有一丝失落之感。
就连回到蔷薇园,墨烟侍奉他换衣时都会好奇,为何这两次公子身上没有墨汁了。苏清辞忆起那依旧歪歪扭扭的笔画,忽而觉着,自己该教她如何运笔才不至于笔墨无力,写出娟秀小字来,也不至于回回在旁记录时墨汁甩得各处星星点点,被老夫人指着额头嫌弃。
还有她那毛躁乱窜的枯发,偶尔靠得近了,生硬地能戳上自己的鼻子。抬手轻摸鼻梁,苏清辞忽而来了感觉,打了个响亮的喷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