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岳精神大振,喜上眉梢,日夜牵挂的爱妻不但好好的,而且就在眼前,触手可及。就在这时,一支箭射了过来,扑哧一声,深深扎入了他的胳膊,他身子一晃,手里的刀都差点掉落了,正伏在石桥栏杆下躲避箭矢的萧霓见了,不顾乱箭横飞,立刻起身持刀砍了过去。她一直就不待见张岳,这次又是张岳阻挡了她的公主梦,她哪能放过这个近在咫尺的机会?痛彻心扉的张岳对背后袭来的危险毫无察觉,眼看他就要中刀,徐坤突然从横刺里杀过来,一刀就挑落了萧霓的刀,紧接着手腕一翻,萧霓还没有来得及叫喊就被砍倒。他扶住张岳,急叫道:“姐夫,快蹲下!”两人蹲在一个桥墩下面躲避嗖嗖飞来的利箭,孙大林左抵右挡,紧紧保护着两人。
“别管我,往外打,你姐就在桥下。”张岳把徐坤往外推。
“要走一起走,先看下你胳膊。”徐坤不由分说,拉过张岳的胳膊,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整个箭簇都没入了肌肤之中,热血从伤口汩汩往外冒,很快浸湿了衣袖。
“姐夫,得把箭拔出来,才能止住血。”徐坤望着张岳。
“好,快拔!”张岳没有任何迟疑。
“这箭太深,可能伤到骨头了。”徐坤担忧地说道。
“没事,赶紧拔。”张岳说完,撩起衣服的下摆,揉成一团塞到嘴里。
徐坤稳稳地握住箭杆,深吸一口气,猛地往外一抽,箭簇勾连着血肉一起拔了出来。张岳闷哼一声,身子微微一颤,徐坤从地上一名家兵的身上撕下一块布,迅速把伤口包扎好。张岳咬牙站了起来,徐坤则紧紧护在他身边。
在后堂的吴雨清心里七上八下,她没想到萧刚会有如此胆大妄为的想法,思考着该怎么阻止他,但脸上却没有露出半点焦虑。萧萧云心里牵挂着张岳的安危,坐立不安,她看着云淡风轻的母亲,焦心地说:“娘,你说爹爹和张将军他们不会谈崩吧?”
吴雨清轻轻拍着女儿的手,安慰道:“云儿不用担心,不会有事的。”话说得轻巧,但她心里更急,她很明白丈夫选择的是一条什么样的路,尽头的深渊会将全家几百年的基业全部吞噬,全家粉身碎骨。看着走来走去的女儿,她叫过丫鬟小红,吩咐道:“小红,你去前院看看,快去快回。”
萧萧云站在门口伸长脖子张望,前院隐隐传来嘈杂的声音,她转头对吴雨清说:“娘,你听,前院好像很吵。”
吴雨清立刻起身来到门口,脸色一下就变了,“我们去看看。”说着拉起女儿的手就往外走。刚出门,小红跌跌撞撞地跑来,颤抖着声音叫道:“夫人、大小姐,不好了,前院打起来了,死了好多人。”
“啊?!”吴雨清和萧萧云同时惊叫起来,“快去看看!”吴雨清一个趔趄,差点跌倒,小红赶紧过来扶住她。
“老爷和二小姐怎么样?”吴雨清边走边问。
没等小红回答,萧萧云迫不及待地问:“张将军怎么样?”
小红赶紧答道:“老爷在那,二小姐和张将军都没看到。”
赶到前院,眼前的情景让母女俩怛然失色:院子里、桥上、栏杆上、湖面上到处都是尸体,浓重的血腥味熏得她们直发呕,一群人还在捉对厮杀,萧刚则躲在屋檐下,面如死灰。
吴雨清抓着萧刚的胳膊,胆战心惊地问:“老爷,霓儿呢?”
失魂落魄的萧刚望着夫人和大女儿,抬起手指着桥上:“在那,没了。”
吴雨清连声惊叫:“霓儿,我的霓儿!”旋即就冲了出去,惊醒过来的萧刚大叫起来:“夫人,不能去呀!”
没跑出几步,吴雨清就被箭射中,跌倒在污血里,她忍着剧痛,一步一步往桥头爬,萧萧云看见母亲受伤,大喊着“娘”跑过去营救,小红喊着“夫人、小姐”也追了出去,萧刚急得跳起来大叫:“快回来呀,快回来!”
萧云和小红两人抱着吴雨清,要把她拖回来,但同样被箭射中,倒在一起。萧云努力抬起头,手伸向火光下那个熟悉的身影,低声呼唤:“岳哥哥,岳哥哥!”爬了两步,就瘫了下去。
得不到援兵的守军顽强抗击着北兵疯狂的进攻,在华拖的严厉督战下,北兵手举盾牌扛着云梯,踩着自己同伴的尸体冒死向前,逐步推进到了护城河边。城头的很多守军都受了伤,但还在苦苦支撑,伤重无法拉弓的兵士则负责运送箭矢,没有一个人退却。油锅已经烧了起来,热油冒着青烟,这是对付通过云梯爬城的敌人的利器。突然,城门那边传来“砰”的一声,只见原本拉起的吊桥重重地砸到了地上,胳膊粗的拉索被砍断,城外的北兵立刻往吊桥上冲。城头负责守护吊桥的大杭兵士倒了一片,几个黑衣人手握弯刀,附近的守军大惊失色,手持长枪冲了过去,立刻和黑衣人混战起来。
见此情景,一个百夫长反应过来应该去支援城门,于是大喊起来:“快,跟我去守城门。”说着就从步道往下冲,刚冲到一半,就见到十多名黑衣人正和守卫城门的杭军拼杀,这些黑衣人武功极高,几个回合下来,杭军就被杀大半,百夫长大吼一声:“兄弟们,杀!”黑衣人立刻分成两股,一股朝步道冲过来拦截百夫长带领的的杭军,一股则继续追杀门洞里的杭军。城墙上的黑衣人没有恋战,杀退冲过来的杭军后,立刻从步道上下来,和城下的黑衣人前后夹击百夫长。百夫长非常清醒,此时最重要的是保住城门,故而他大声指挥:“兄弟们,不要和他们纠缠,快去城门。”话音刚落,两个黑衣人同时朝他杀过来,旁边的杭军立刻往百夫长身边靠拢来保护他。这些黑衣人和宁王身边的护卫都是华拖亲自选定的北兵精英,前些天夜晚偷偷爬墙进来,在城头接应的正是木赤,当初他和郭攀、沈雄进城,主要目的就是接应这些人潜进城,并将他们安排到宁王府中。和这些千里挑一的武林高手厮杀,大杭官军虽然英勇无畏,却讨不到半点便宜,被困在步道口根本无法突破。百夫长心急如焚,大声疾呼,身边已经没几个人了,他自己也多处负伤,黑衣人将他们围在中间,就像一群饿狼围着几只绵羊,手中弯刀上的鲜血在冷风的吹拂下很快就凝结起来。城门洞里突然嘈杂起来,北兵蜂拥而入,迅速沿步道、马道往上冲,城墙上立刻混战起来,大队人马在黑衣人的带领下分别朝城里不同的街道猛冲,原本宁静的城中很快就传来哭喊声、惨叫声,不少房子被点着,在黑漆漆的夜里格外刺眼。
百夫长看了一眼身边几个杭兵,激愤地说:“兄弟们,来世我们再做好兄弟,再一起杀北夏人!杀啊!”说完,举起长枪朝黑衣人冲去,黑衣人也大喊着迎上来,弯刀和长枪碰在一起,身体和身体撞在一起。战斗很快就结束了,决死的大杭兵将自己的最后一滴热血献给了这座他们誓死保卫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