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当即出门将骆文雪领了进来,骆文雪依然是那身干净的白衣毛绒大氅,洁净素雅。
她走到方老太太面前,低首垂眸,屈膝行礼,恭敬道:“给老夫人请安。”
方老太太原本想看在老姐姐的面子上,给骆文雪几分好脸色,奈何她看到这副和柳芸芳九分相似的面容,顿时勾起了她内心的仇恨和恼怒,加上病痛带来的急躁感,让她再压制不住内心的邪火。
“哎!婆婆……”
“哗1
方老太太夺过方大夫人手中的药碗,一把泼到了骆文雪的脸上。
在场所有人皆是一惊,不约而同的转头看向骆文雪。
此时骆文雪闭着双眼,湿漉漉的刘海全部黏在额头上,从发丝淌出一道道药水,将她白皙的脸蛋染上了深色,看上去有些狼狈。
方老太太喘了喘气才冷静下来,看到骆文雪这副模样才有些后悔,可转念一想,对仇人的女儿根本不用那么客气,所以她把药碗放在床头柜上,静静等骆文雪发作。
再看此时的骆文雪,她镇定的站在那里,没有说话,也没有恼怒,只是一滴药液滑到她嘴角时,下意识的舔了舔,紧接着眉头一皱,若有所思。
方大夫人见状,连忙掏出手绢,满怀歉意的上前帮骆文雪擦擦脸,一边擦一边庆幸,幸好这碗药已经放凉了,否则非把这孩子的脸烫坏不可。
“抱歉啊孩子,婆婆她今天心情不好,你别介意。”方大夫人帮她擦完脸,拉起她的手准备往外走,“这里有他们伺候就好,你跟婶婶去正堂吃点心吧。”
骆文雪却是摆摆手,谢过方大夫人后,整理了下仪容,再次上前行礼,语气依然恭敬:“方老夫人生了重病,心情烦躁也属正常,还请老夫人不要动怒,好好保重身子。”
霍司令看在眼里,暗自赞叹:“这姑娘真是好气性。”
方老太太依然冷着脸,本想再说什么,却看屋里这么多人,有些事实在不方便说,便道:“我跟未来的外孙媳妇有私房话要说,你们先去正堂等着吧。”
方大夫人有些犹豫,“婆婆,可是……”
“怎么?你怕我一个老太婆吃了她不成?别那么多话,出去吧1
众人只得顺从,只有霍晓蝶坚持留了下来,她道:“我可得在外祖母身边守着,万一她趁我们不在欺负外祖母了,那可怎么得了?”
方老太太自然是顺着她的,再加上自己要说的事也跟晓蝶有关,便同意她留下了。
其他人都离开后,屋里只有她们三人,方老太太先开了口:“我泼了你一脸水,你生气吗?”
骆文雪淡淡答道:“不生气。”
“切!又来这套。”霍晓蝶不屑的撇撇嘴,“没脾气的木头1
方老太太又问霍晓蝶:“你对这个未来表嫂有什么看法?”
“就像刚刚说的呗,没脾气的木头!只会应承的受气包!真不知道表哥怎么看上她的。”
方老太太点点头,“没错,就像晓蝶说的,你究竟有什么魔力,让我那外孙看上了你?”
骆文雪坦言道:“我和陆大少爷本来就有婚约,再加上他在外面受了伤,我救了他,所以他才会对我有好感吧。”
“呵!跟陆家那个姓曹的二姨太一个样儿1方老太太讥讽道:“我还以为你像三姨太那个狐媚子一样,卖身勾引的一寒呢1
“让老夫人失望了,我是像陆太太那样,名正言顺成为陆家儿媳的。”
方老太太一听到自己长女的头衔,不由得联想到了自己的次女,心里的恨意再次泛起,面色更加阴冷,她幽幽道:“那你觉得,你有资格嫁给我的外孙吗?”
“我和他的婚约是母亲们定下的娃娃亲,正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您觉得我有没有资格呢?”
“别跟我提你那个庸医母亲1方老太太彻底发作了,“柳芸芳那个庸医!害死了我的次女!让晓蝶小小年纪就没了娘!让我那苦命的小外孙胎死腹中!本来我外孙有和秦家结亲的机会,可你突然出现毁了他和文鸢的姻缘!你们娘俩是不是要把我家祸害的体无完肤才肯罢休!咳咳咳咳1方老太太过于激动,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骆文雪冷冷的看了方老太太一会儿,随后目光一凛,冷笑道:“老夫人,恕我直言,如果我没有成为你的外孙媳妇,就不会来见你,你也就失去了活命的机会。”
“你什么意思?”方老太太有些诧异。
“我听闻老夫人现在重病缠身,医治多年没有成效,所以我特地来为老夫人诊病,只不过,您似乎看不上我,更别提让我诊病了。”
方老太太先是愣了一会儿,随后便露出鄙夷的神色,她早听闻骆文雪略懂医术,才讨得了老姐的欢心,可方家可是中医世家,祖上更是前朝的御医,骆文雪那点小伎俩在方家根本是班门弄斧!
方老太太冷哼一声,道:“我们方家有的是医术高明的大夫,不需要你一个小丫头来凑热闹。”
“医术高明,却看不出来您喝的汤药有问题?”
“什么?”方老太太看了眼床头柜上空空如也的药碗。
“你什么意思?”霍晓蝶起身叫道:“方家可是中医世家!外祖母喝的药有问题,方家人会看不出来?轮得到你一个外行人指指点点?”
“那为什么方家人治不好老夫人的病?”
方老太太淡淡道:“我一大把岁数了,身子骨又弱,本就该寿终正寝,病治不好也怪不得别人。”
骆文雪浅浅一笑,“老夫人每天喝毒,当然会治不好玻”
“什么?毒?”方老太太先是诧异,随后便是讥笑:“真不愧是庸医的女儿,好好的一碗治肺炎的良药,在你口中却成了毒了!真是笑死人1
“这确实是治疗肺炎的良药,但是里面的药材成分,早就过量了1
“你又没喝过这药,你怎么知道里面的成分过量了?”
“刚才您将药水泼到我脸上,不慎尝了几滴,这才发觉药汤不对劲的。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不生气的原因,我借此知道了你的病因,也有了救老夫人你的机会,我为什么要生气?”
方老太太半信半疑,她听老姐说了,这骆文雪有闻了药香便能知其成分的本事,更何况现在尝了一下。
可谁知道这丫头是不是为了讨好她胡乱说的?
骆文雪看出了方老太太的迟疑,问道:“那老夫人,您也是医学世家的女人,您的医术也很高明吧?”
方老太太听到这话,有些心虚,掩饰的干咳几下,说道:“咳…..我娘家比较传统,从来没有女子学医的例子,所以我父母没教过我医术。”
方老太太其实说谎了,她娘家也是中医世家,为了自家秘术能代代传下去,无论男女都会细心传授医术,只是她年少时浮躁又贪玩,无心学习枯燥的中医罢了。
骆文雪又道:“那就对了,正因为您不精通药理,所以看不出来喝的药有什么成分,再加上对方家人的信任,更不会怀疑自己喝的药会有问题。”
方老太太已是信了大半,仔细一想,心里发凉,问道:“你的意思是…..有人想害我?”
“恐怕没那么简单,就像霍表妹说的那样,方家是医药世家,他们肯定会看出您的药是有问题的,可他们依然按这个药量熬给您喝,所以…….”
“你的意思是,方家要害外祖母?”霍晓蝶又惊又怕,忙道:“你别胡说八道!外祖母可是方家的老祖宗!方家为什么要害她?”
骆文雪叹道:“深宅大院的事比你想象的要复杂的多,究竟是什么原因,老夫人心里应该是知道的。”
方老太太静坐在床上,脸色阴沉,心里一阵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