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感觉,见到了真正的妖怪。
集装箱的两壁几乎都是悬挂着用透明小袋所装的各色各型的药片,或者是散装的药剂、一次性注射器、医用绷带,似乎角落还有心脏震颤器,深处帘后若隐若现着麻醉机和各类监护仪..........
与设施所不同的是,仅有一张的床却十分简易,更不用提不远处还有一群人围观。
健太感觉后背被白单下的木板硌得生疼,好在麻醉后的腿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
他看着那一双仿佛在说他已经进入了轮回的眼睛,听着二階堂先生在一边随口念着的“大概不会溶血吧”之类的话,唯一的想法是火化费谁来出,自己还是电视台。
二階堂先生脸色实在太平静了,毕竟不是他躺在手术台上。
他吊起血袋,拿酒精棉擦净健太体表,然后将一体银白色的手术器具从沸水中取出,熟练利落地切开污皮烂肉。没过多久,一个个小钢珠球便毫无遗漏地被镊子给挑了出来。
这手术怎么这么真实?
是真钢吗?不是塑料之类的东西吗?
健太困惑着睁大眼睛希望看得清楚一点,但随即被自己的模糊血肉差点吓得昏厥过去,只听到小珠子落在盘中发出的金属脆响。
竟然有种想象拔牙般的舒爽,他的心情慢慢地平静下来,甚至从二階堂先生那协调的动作中找到了一种美感。
而且不知道是规矩还是怎样,吵闹的嘻哈们也不再各种yoyo,而是很安静地呆在一旁。
但也许是觉得死鱼一般的病人不该这么盯着自己,二階堂先生随手从旁边拿起文豪野犬的漫画摊开盖在了他的脸上。
这下健太什么也看不见,更加舒爽了。
枪伤只要未伤及重要器官便并不是什么难处理的事,取出异物、切除烂肉,敷药缝合,不过对于很多因各种原因不能去医院的人,缺乏药物感染发烧,便是死路一条。
因此在魔都里,很少有人不知道东天王。
找他买药自己处理,或者是干脆请之操刀。
前者很便宜,后者很贵,贵得吓死人的那种贵,据他解释是因为打扰到了他的私人时间,不过好处是几乎不会有什么术后并发症。
另外他救不救人全看心情,便是死在他旁边,他也能看着漫画不为所动。
但是出去“十字路口”又进来一次,无论是不是同一个人,似乎都会进行一次全新的判定,这就很奇妙了,谁也不知道东天王的心情变幻有多么剧烈,亦或是判断标准到底是啥。
但站在病人的角度而言,只要没进进出出先把自己折腾死,问题都不是很大。
理惠从一开始目光就紧盯着二階堂。
这很明显是传说中的黑市医生,还是有着相当怪癖的那种。
也真亏嘻哈青年们敢把她这个警察往这引,而且这个和服男子看见她了还不跑,不过对方所用的不是小车而是集装箱,这种停留在原地的东西,或许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准备在任何情况下离开。
尽管理惠觉得自己应该占据了主动,但依然感觉在他起落的手术刀下,善恶黑白于这此处似乎全部停滞了,一切都只剩下了东天王的意愿。
为之后该怎么办头疼时,她忽然发现了箱壁上夹杂在药品间一张张写着十七音俳句的纸笺,脸色微松好奇地转着打量。
‘白日鸡蛋食,中午拉面饮,晚上未思明’
这啥啊!
理惠脸上一黑,这种句子,竟然还隐约透出写的人当时一定十分认真。特别是笔划转折处的那种抑郁顿挫,仿佛有一个端坐着持着毛笔绞尽脑汁的身影。
竟然还标了非卖品,去死吧,真的。
她转头又看见一张。
“天色层层如白溪,花彼岸,送舟归去”
嗯.........理惠抿唇眯起了眼睛,水平波动也太大了吧,真的是一人所写吗?
不过要真是一人所写,更加飘忽不定的说不定是心情,与前一张不同,这张隽伤优美的字帖标价仅100円,仿佛不愿再携外物,和世间断舍离一样。
她又看了十数张俳句,生活中的琐琐碎碎恩恩怨怨,全都写在了纸上,隐约可以看到几位友人的影子。
理惠想到那天前倾着仿佛和这男子在笑谈些什么的沐子,猜测着哪张写的是沐子妹妹,便听到了身边响起了脚步声。
原来是健太伤势已经被处理好,二階堂走了过来。
“更喜欢哪句?”
修长的手从滑落的和服袖下展露出来,指点在她最先注意到的两张上。
这让理惠不由得怀疑其在救人时根本就是在一心两用,从后面注视着她。
她几乎不假思索地指在后一张上。
二階堂托着下巴,沉思的目光从俳句逐渐转移到理惠的身上,“不恋生,却买死吗?”
生死?从哪里可以看出来生死的?
不买死,逼着她饮拉面吗?
理惠忍住打人的冲动,“你第一张标了非卖品的吧,不更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