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香本身是没有那般作用的,只是会迟缓人的思维,削弱人的五感。但之前,虽然她最后没有让殷予怀服下那颗药,但他还是不可避免地咽下了一些。如今看着,应该是忘记了最近一段时间的事情。
这应该算不上失忆,但是那种混沌的感觉,应该和她当初,是一样的。那种恍若空白的一切,冲击着迟缓的思维,在这样的情况下,人总是变得格外地纯粹。
不知道是否是错觉,梁鹂发现,这一次,殷予怀回答她的速度,比之前要快上一些了。
他抬起唇,声音泛哑,断断续续“江南、那边的垂柳,汴京和幽州,都没有。不,不太一样。长而细,待到只有新芽的时候,很柔软。只要、在它还很柔软的时候,摘下来,就能、给鹂鹂编一个花环了。”说的时候,他有些沉默,还低着头。
梁鹂怔了一瞬“那花环呢?”
殷予怀似乎整个人都卡了一下,很久之后,都不能反应过来。他握住她的手,开始颤抖,随之一起颤抖的,还有他的身子。泛白的唇,缓缓抬起的绀青的眸,颤抖的指尖,和即便痛苦也不愿意放开的手。
梁鹂跪坐在他身前,静静地望着他的痛苦。她的话,像是触发了一个开关,她看见他,陷入出不来的苦痛之中。
她曾经以欣赏他的苦痛为乐。
但她其实很少真正看见他如此痛苦的模样。
这种泛着他周身的绝望,仿佛丝丝缕缕缠绕的线,一点一点摧毁殷予怀的挣扎,渗入他的骨肉。因为手腕和脚踝上都扣着银白的锁链,他甚至不能弯曲身子。纤细的脖颈被锁链磨出红痕,恍若一块光滑的白玉上,有了道道斑驳的血痕。
梁鹂垂下眸,随后,力道很轻地,一点一点,掰开了他握住她的手。
他想阻止,但他没有力气。
他想出声,但他浑身都在颤抖。
他想抓住,但手腕上的锁链死死地钳制了他。
即便银白的锁链上,已经慢慢染上血痕,梁鹂还是一点一点,抽开了手。在她彻底抽开手那一刻,殷予怀试图起身,去寻她。但他此时什么看不见,不过起身的一刹那,就被地上的锁链绊倒,狠狠跪倒在地上,这样的场景,重复了很多次
梁鹂一直在殷予怀一步之距的地方,冷静而沉默地看着他浑身的狼狈。他像是用尽全身的力气,都要追寻。
她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滋味,她只是轻巧地,为他模拟了一场甚至不算失去的失去。但只是这般的失去,他都会如此吗?
那从前呢?
这个念头出来的那一瞬,梁鹂的心窒了一瞬。
殷予怀究竟放弃了她多少次呢?
梁鹂转身,沉默地向外面走去,她周身有些烦躁,带着些散不开的怒火。她不知道她在对谁生气,或许是殷予怀,或许没有人。
但就像她无法抑制这股怒火一般,一种更苦涩的情绪,慢慢地席卷她。
她只是想试一试,如若失去她,他会如何。
她也只是想试一试,如若她看见殷予怀通天的狼狈和苦痛,此刻的她,究竟还剩多少心疼。
背着门捂着胸口坐下的那一刻,梁鹂的眸中,满是泪光。
抑制不住的,迎面而来的,呼啸的一切,冲击和挤压着她的心。她曾以为坚不可摧的囚|牢,在这一刻,开始被一寸一寸折断,一根又一根的铁片,划过她的心,留下斑驳的血痕。她沉默地望着虚无一片的未来,困住她的囚|牢的最后一片铁片,已经插入了她的心脏。但她的心,没有停止跃动。
短暂的窒息感过去,在她能够呼吸的那一刻,长久而缓慢的疼痛传来。梁鹂靠着门,颤抖着身子,一点一点,将这些化不开的苦痛,全部咽下。
待到浑身都被汗水浸透的那一刻,她缓缓抬起眸,任由那一颗泪珠,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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