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杉也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迷迷糊糊的睡了又醒,醒了又睡。
门开时,她已经昏厥过去多时了。
魔医神色复杂地盯着她,许久,才抓着衣襟,拖死狗似的把她拖进屋里。
沈青杉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西屋的地上。
屋里空荡荡的,堂屋的桌子上放着一碗水,一碗煮山药。
她趔趄地扑过去,端起水一饮而尽,又把山药连皮吃了个精光。
缓过劲来,头重脚轻地出了门,四处寻找。
云冽被丢在门外的空地上,还没苏醒。
沈青杉跌跌撞撞地扑过去,抬手往他鼻端探去。
呼吸均匀,脉搏跳动的节奏很平和。
沈青杉腿一软,跪坐在地,两手撑着地面,栽着脑袋,重重地粗喘。
他的命,保住了。
魔医躺在桂花树粗壮的枝桠间,定定地瞧着沈青杉,邪性的眸子眯成窄窄一线,若有所思。
“他死不了。”
沈青杉循声望去,焦急问道“他什么时候能醒?多久能痊愈?”
也不知过了多少天,大哥和四哥一定急疯了,容州的情势也不知如何了。
还有岳渊停,也不知他去了哪里,生死如何。
魔医沉默了许久,忽然屈指一弹,一颗鹌鹑蛋大小的药丸,准确无误地落入沈青杉怀里。
“这是子母连心蛊,只要你肯吃下,我保证,你的心上人安然无恙地离开这里。”
沈青杉不假思索,拈起药丸就往嘴里送。
“慢着!”魔医冷声喝止,邪笑道,“你不问问这是什么东西么?”
沈青杉垂眸看着云冽,弯了弯唇,平静地道“只要能救他,我死都行。”
魔医瞳孔一缩,冷厉地道“所谓子母连心蛊,乃是以子蛊寄生于人体,中蛊者若要活命,需以鲜血喂食母蛊。”
“若母蛊三日未得鲜血饲喂,子蛊便会啃食中蛊者的五脏六腑。”
顿了顿,魔医阴恻恻笑道“你若服下子蛊,便再不可离开此处,否则五脏六腑便会被子蛊啃咬殆尽,痛苦而死。”
“小姑娘,你可想好了,子母连心蛊,唯死可解。”
沈青杉怔了一瞬,忽而笑了。
“我原就是侥幸捡回一条命,多活这两年,已是占了便宜。死便死吧,没什么大不了的。”
在魔医的注视下,沈青杉将药丸塞进嘴里,一口吞下。
魔医紧缩的瞳孔瞬间放大,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片刻,蛊虫发作,沈青杉心口剧痛,仿佛被千万只虫蚁啃咬。
她疼得蜷缩成一团,死死地按着胸口,眼睛瞪得老大,嘴巴半张着,嗬嗬地喘着粗气,短促剧烈。
剧痛令她控制不住地扭动翻滚,死命地捶胸口,痛呻被堵在喉咙里,如濒死的困兽。
魔医神情复杂地看了许久,才跳下树,从腰间的荷包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铁盒子,打开盖子。
盒子里是一条胖墩墩的虫子,长着长长的触须和几十对足,黑乎乎的,很恶心。
魔医抓起沈青杉的手,用匕首在她掌心里划了一道口子。
鲜血滴到虫子头部,它立即蠕动起来,翕动着嘴巴吸食鲜血。
随着母蛊吸到血液,子蛊被安抚下来,不再撕咬。
沈青杉的眼睛无力地半眯着,冷汗淋漓,呼哧呼哧地急喘。
半晌,狼狈不堪的少女,用尽全力撑起虚弱的身子,端端正正地跪着,平静地磕了个头。
“请前辈救我夫君性命,送他出山。不要告诉他,我曾来过。”
她注定要埋骨于此,与其让云冽沉溺于痛苦中不可自拔,倒不如让他以为,他是撞了大运为人所救,与她毫不相干。
魔医眼睁睁地瞧着那清瘦的身影,吃力地站起来,蹒跚走进屋里,脚步虽慢,但从未停顿,也不曾回头。
半晌,他才醒过神来,跳下桂花树,把云冽带走了。
沈青杉席地而坐,心里空荡荡的,茫无头绪。
中了蛊,只能被困死在这片山谷。
云冽的生死、沈家的安危、朝中的局势、天下的兴亡,她都无能为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