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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早晨,魔医会取一滴沈青杉的鲜血,滴入饲养母蛊的铁盒子里,给她留下一颗药,之后就离开竹屋,直到傍晚才回来。
第七天,魔医回来时,带来一封血书。
沈青杉一眼便认出,那是从云冽的衣衫内衬上撕下来的布料。
“救命之恩,来日必报。”
简简单单八个字,是云冽的手迹。
沈青杉心口一梗,眼皮子一沉,潸然泪下。
魔医跳上桂花树,吹起了竹笛。
沈青杉没听过那首曲子,但能听出其中深藏的缱绻情意,倏忽间,又变成滔天的恨意。
随着恨意愈燃愈裂,魔医忽然一把捏碎竹笛,从树上跌落下来,吐了一口血,仓皇闯进屋里,重重地甩上门。
沈青杉撑着虚弱的身子,想过去看一看,但手还没搭上门,就被一道厉斥喝退。
“滚!”
沈青杉也不恼,平静地离开。
她折了许多柳枝,撸掉叶片,编成一个口小肚大的篮子,又斜插一圈顶端削尖的粗树枝。
往篮子里扔了些山药,把篮子投入水中。
能不能捕到鱼,沈青杉并不在乎,她只是给自己找点事情做,打发漫长的时日罢了。
天黑后,沈青杉开了门,走到西间的墙根下,在柳条编成的垫子上躺下。
三间竹屋,中间没有隔断,也没有帘布遮挡。
魔医侧卧在东屋的竹榻上,听见动静,没动弹,也没出声。
长夜漫漫,如死一般沉寂。
早晨,沈青杉醒来时,魔医已经不在屋里了。
她将桌子上的半碗煮山药吃了,不紧不慢地去看鱼笼。
一无所获。
沈青杉并不失望,蹲在水边洗了把脸,神态平静地去屋后。
屋后是大片药圃,一眼望不到尽头。
她安安静静地薅草,时而停下来,出一会子神。
要说不后悔,那绝对是假的。
她不止一次想过,如果当初能够专心致志地跟着师父学医术,兴许今天就不会落到这个局面。
魔医正坐在房顶上喝酒,视线中忽然闯入一道清瘦的身影,他眉心一蹙,眼底弥漫起浓重的痛苦。
半晌,他忽然清冷出声“你叫什么?”
沈青杉闻声抬头,只见魔医背光坐着,眉目笼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她还没回答,就听魔医自顾自道“阿丑,以后你就叫阿丑。”
沈青杉抿了抿唇,抬起手背抹了下脸。脸上的伤口结了痂,纵横交错,不用看都知道一定很丑。
她低眉敛目,平静地道“多谢前辈。”
魔医瞳孔一缩,惊讶地问“你不恨我?”
沈青杉摇了摇头,复又低头薅草,声线平稳,风轻云淡。
“若非前辈出手相救,我夫妻二人早已丧命。”
魔医定定地瞧着沈青杉,满眼不可思议。
顿了顿,固执地追问,“我逼你毁容,给你下蛊,害你二人天各一方,你也不恨我?”
沈青杉抬眸望过去,淡淡笑了“只要他活着,我怎么样都好。”
魔医忽然从屋顶上一跃而下,死死地盯着沈青杉的眼睛,仿佛要从中看出些许虚伪来。
沈青杉不躲不避,任由他打量。
魔医趔趄着倒退几步,嘴唇翕动,念念有词。
“不!不可能!”
“我不信!假的!都是假的!”
他仓皇而逃,仿佛身后有恶鬼索命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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