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宗谊的驷马大车在王峻府前缓缓停下,吴深正欲上前叩门,却见侧门忽然打开,一名长须及胸的绯袍文官满脸铁青,自王峻府中愤然走出。
郭宗谊在车上瞧得清楚,依稀觉得那文官似是礼部侍郎赵上交,于是命令吴深道:“把车停远点,再请那文官来车上与我一叙。”
吴深应下,连忙小跑着上前将那文官叫住,朝他拱手一礼,恭谨开口道:“赵侍郎,我家殿下有请。”
赵上交今年五十多岁,本名赵远,字上交,为避后汉皇帝刘知远讳,遂以表字代名。
去岁他得冯道推荐知贡举,申明条制,颇为严密,还复糊名考校,最后擢扈载为头甲,及取梁周翰、董淳之流,时人皆称得士。
今年本官转迁户部侍郎,又知贡举。
赵上交见吴深是个宦官,顺其指望去,见一大车停于王峻府前照壁后,心中了然,欣然随往。
赵上交登车,与郭宗谊见礼,但车厢不能站人,只能拱手以示:“臣户部侍郎赵上交,拜见皇长孙殿下,殿下万福金安。”
郭宗谊拱手回礼,请他落座,客气道:“赵侍郎已迁户部侍郎了?那明年岂不是可以转到吏部,再过两年,贴个馆职,也未必不可能。”
赵上交含蓄一笑,小心道:“承殿下吉言,臣五十有七,于仕途倒也没有太多心思了。”
郭宗谊点头,心想这赵上交倒是有自知之明,他年纪确实大了,虽是官宦世家,但父、翁都不过是州县上的佐官,自己也不是进士出身,想要拜相,难度确实不小。
与赵上交寒暄几句,郭宗谊才引入正题:“适才见赵侍郎面色不愉地出来,可是与王相交谈不快?”
赵上交见这小殿下问起,犹豫片刻,干脆点头:“确是不快,王相有些强人所难。”
郭宗谊略略一想,又问:“今年也是赵侍郎知贡举?”
“是臣知贡举,陛下见臣去年办得不错,今年又交给臣了。”赵上交点头应道。
果然,王峻找他,八成是为了取仕之事。
但郭宗谊又不便明问,只能旁敲侧击地提醒道:“朝廷开科取仕,是为国选才,希望赵侍郎能秉公持正,为陛下抡好大典。”
赵上交连连点头,迟疑片刻,干脆也不再隐瞒,将事情经过一一道来:“科举乃是国朝大典,臣自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今日王相唤臣过来,是打算为臣引荐几名今科仕子,但被臣拒绝,王相不悦,以恶言相向,臣心中愤然,遂与王相不欢而散。”
郭宗谊了然,不再细问,而是沉吟道:“赵侍郎尽管施为,不必担心王峻,回去后我也会将此事禀告晋王,相信我阿耶自有决断。”
赵上交大喜,拱手下拜,敬谢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