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凛勾唇,一手撑头,斜斜坐着,将杯中茶水饮尽。
「前几日梓县那些半路蹦出来的刺客,是你派的吧。」
姚陳心中咯噔一下,面上依旧强笑道:「什么刺客?莫非太子殿下与将军前来尤县的途中还遭遇了歹人的暗算?」
缩在袖中的手骤然握拳,背后已经浸出了些冷汗。
不知顾凛为何笃定背后之人是他,是在刺客口中得到了真相,还是故意为之,想套他的话。
他不清楚。
现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看看能不能蒙混过关。
顾凛突然坐直了身子,沉沉望着姚陳,带着千钧一般重的威压,声音冰冷。
「本将记得太子援尤的事情并未放出风声,而我也未提及殿下,你怎么知道他也来了尤县?」
姚陳心脏狂跳,暗道一声「不好」。
他原本欲装疯卖傻,遮掩真相,却先入为主地以为顾凛知晓自己明晰太子殿下的计划,反而弄巧成拙!
冷汗从鬓边滑落,他姚陳眯起眸子,测算着院中布局。
他府邸还藏着三百胡军,如果顾凛当场与他撕破脸皮,他也没办法了。
除了动用那些人手,将顾凛一举拿下之外,再无他法。
顾凛知晓姚陳已经起了杀心,笑了声,稍带不屑。
他取过桌上的琉璃盏,放在指尖细细把玩,周身气息敛于眸底,同方才冷若冰霜的神色判若两人。
他悠悠道:「县令大人大可不必那么紧张,本将今日前来,不是找你兴师问罪的。」
顾凛掀起眼皮,凤眸凌厉的弧度然展开,似一片翻飞的蝶翅,言语之中带着咄咄逼人的味道,「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可有不甘于做这小小一方穷地的父母官?」
姚陳垂首,掩住了眼中的暗光。
这话他可不敢明说。
姚陳道:「做不做官,在哪里当官,下官自是谨从皇上的安排,怎敢心生不甘。」
只要他拒不认罪,罪状便怪不到他头上来。
顾凛「啧」了一声,无趣地放下琉璃盏,脸上尽失耐心。
「姚陳,这出戏,本将没功夫陪你演。」他望向姚陳,凉薄道:「你与胡人勾结,连通叛/党组建尤县商帮,借以商帮名号掀动反叛之风,明知尤县疫病肆虐却隐瞒不报,助长百姓恐慌,只为替你不久后的叛/乱作铺垫。」
「以上这些忤逆之行,本将没有说错吧?」
姚陳眼皮猛跳。
他担心的终究还是来了。
姚陳咬牙道:「将军究竟何意?」
「我的用意很简单。」顾凛笑了,眼底却一片寒霜,「我说,我想与你合作,杀了李清远,你可相信?」
与此同时,顾凛充盈疯狂之色的声音突然在裴云归耳旁炸开。
远在客栈之内的裴云归猛地打翻了一个瓷碗,她手忙脚乱地收拾着一地狼藉,眼睛却一瞬不瞬盯着虚空中的一方水幕。
为了摸清顾凛的计划,裴云归一早便让4322打开了远程监视系统,好关注顾凛的举动。
却没想到,无意之间,让她听到了一个如此出乎意料的消息。
顾凛也要反叛?!
她将地上的东西收拾好,又回到了桌前,盯着水幕中的顾凛,心下已经犹如缠绕在一起的青丝,乱作了一团。
他到底是来真的还是在做戏?
裴云归猜不透顾凛的念想。
若是顾凛单单做戏,也好解释。
如今姚陳对自己的罪状闭口不认,书房机关密布,短期内想悄无声息地进去,也难上加难。
最简单的做法便是假意与姚陳合作,打入内部,换取同胡人接触的机会,证据便手到擒来。
可顾凛若是真的起了叛逆之心呢。
他毕竟是反派,早与太子不合,动机便有了。
况且,还在关键时刻将她留于院中,难道不是为合作之事作出铺垫?
她晃了晃纷乱的脑袋,双手握紧,盯着水幕中的顾凛,希望从他的脸上窥见蛛丝马迹。
姚陳显然也被顾凛毫不避讳的直言直语惊吓道。
他挪动了嘴皮,只当自己没有听到那些光是说出来,就能当上连坐之罪的狂妄之语。
姚陳诚惶诚恐道:「下官怎敢做出击杀殿下此等罪不容诛之事,以及那什么反/叛,什么动/乱,下官也当真不曾听闻,还望将军莫要再戏耍下官了。」
「如果本将用舆图作为诚意呢?」顾凛突然出言。
姚陳的声音顿住,不可思议地望向顾凛。
顾凛知晓舆图的引诱起了作用,继续添油加醋,「你若答应与我合作,我便将大齐舆图须尾的赠予你,如何,这笔买卖,依大人看,划不划算?」
姚陳垂首,心中天人交战。
背后的势力,不日之前,确实丢了一张舆图,而既然打了大齐国土的主意,没有舆图,便什么事都办不成,这是目前最棘手的问题。
倘若他能将舆图弄到手,取得势力的信任,在其中的地位,定然一路攀升。
届时,荣华富贵,滔天权利滚滚而来,他还需要窝在这穷乡僻壤,当一个小小的县令吗?
可顾凛此人向来女干诈,他又如何确定,顾凛是真心想与他合作,而不是诈他?
一面是触手可得的权势,一面的对顾凛言语中真假的忧思。
他有些拿不定主意。
「这件事情,还得容下官考虑考虑。」
姚陳左思右想,最终给了个折中的答案。
顾凛起身,从袖中掏出一物,放置在了姚陳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