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书凝见大家难堪,便招呼大家赶快吃饭,于是,众人在一片沉默之中将晚饭吃完,各自散去。
宁兴平独自回到房中,便仰面躺在床上,他知自己最后离席而去大为不好,但当时被众人所说,不知哪里来的一股无名火,一时按捺不祝此时回想起来,又对一众关心自己的人有些愧疚之意。
正当他在床上辗转反侧之时,房门被轻轻扣动,而后便传来梁书凝的声音。
“兴平,可曾睡下?师娘有些话要与你说。”
宁兴平从床上起身,稍微拉扯了一下褶皱的衣角,便将房门打开,问道:“师娘有何要事?还请示下。”
梁书凝笑了笑说道:“今夜月色正好,你与我去崖边走走可好?”
宁兴平点头称是,将门带上,便随着梁书凝向着院外山崖处行去。
梁书凝边走边说道:“这几年你随柳师兄修行,却是很少回峰,便是回来,也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咱们娘儿俩却是好久未曾细细聊过了。”
宁兴平自去往柳博云处之后,每日勤于苦修,确实很少回到中阳峰,只是平时拿些衣物之类才回来一趟。虽然每次回来都要前去拜见师父师娘,说些自己修行上的事情,但确实少有谈心。想到此节,宁兴平不由得低头沉默下来。
梁书凝又说道:“其实师娘知道,你自小父母双亡,原本就比旁人更加懂事,所以便是修行艰难,你也从不曾抱怨,这份乖巧,师娘看在眼里,心中却是甚为怜惜。你与子孝和宝儿一同长大,他们有的东西,师父师娘也必定会为你准备一份,只因在我们心中,你便是如他们一般,都是师娘的孩子。”
宁兴平心中一颤,自他上山之后,林宵云夫妇确实待他如同己出,每年过年之时缝制新衣,整个中阳峰,只有林宵云、林子孝、林宝儿和他四人的衣物是由梁书凝亲手缝制。便是这一点,就引来了其他弟子的羡慕之情,但因他最为年少,所以大家都不曾明说。就是此刻自己身上的这件衣服,也是梁书凝亲手所缝。
宁兴平捏捏衣角,低声说道:“师父师娘对孩儿的恩情,自不敢忘。只是这几年修行确实紧张,而且我自身元力与别人不同,又劳得柳师伯带我前往金光寺,中间大费周章。而东海一役后,天玺师兄惨死,更让我觉得修行不容轻松,所以便加倍苦修,却是忽略了师父师娘的感受,实是不该,还望师娘见谅。”
梁书凝听他这般说,便站住脚步,转身摸了摸他的头,笑道:“师娘知你一贯勤勉,并不是对你有所责怪,只是怕你离我们日久,变得生疏了。”
“今日之事你也莫怪你师父,其实他对你怎样,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自然是清楚的。只是你却不知道,你能得柳师兄传授刀法,其实是你师父在暗中牵线。他知你改修刀法,又有神兵在手,而他则是门派俗事众多,怕耽误了你,于是前去求了柳师兄,方才能让他一个清净之人破例指点你刀法。”
宁兴平听了心中一怔,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偶然得柳博云赏识,方才能跟随他修行,却不想是师父在暗中为自己出力。
这时两人走到崖边,梁书凝在一块石头上坐下,又说道:“所幸柳师兄也爱你之才,尽心教授,前些时候还特地告诉你师父你自创刀法一事,想来对你也是十分满意。那日你师父回来告诉我时,脸上的那份得意,却是藏也藏不住的。”
宁兴平也挨着她席地而坐,细细听她讲述,脸上微微有些发烫,更为自己今日冲撞了师父而感到羞愧。
梁书凝借着月光,仔细地端详着宁兴平,而后说道:“想你当年上山之时,小小的个头,眼神之中却是甚为坚定。但当我劝你师父收你入门时,你可是扑在我怀中哭了许久,那时我便觉得你这孩子与我有缘。这些年看来,你无论品行还是为人都让我大感欣慰,庆幸自己当日未曾看走了眼。”
“只是却不曾想到,孩子总会长大,而你也长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俗话说,儿大不由娘,其实只要不耽误修行,便是喜欢某个女子又有何不可?你看子孝这许多年都追着谢家那小丫头,我和你师父可曾干涉过?少年心性,风华正茂之时,若能两情相悦,对修行其实大有裨益。修行路上,本就孤独,若能有人携手并进,岂不妙哉?”
宁兴平抬头羞涩地说道:“其实......”
梁书凝止住他的话说道:“不必多说,就从你今日破例敢顶撞你师父我便看出你对张紫宁这姑娘动了一丝凡心,这般事情,我们都帮不上你,只能你在交往之时,常问自心,看她是否真是你的良伴,若是心中有意,便不可放松,要知道,这姑娘在山上追求者可不少,若你真能将其引入我门下,师父师娘也必定为你高兴。”
宁兴平听了这番话,心中块垒尽消,有些调皮地说:“师娘之意我已明了,只是好生怀念当初我与子孝一人一边,枕在师娘膝上听你为我们讲故事的感觉。”
梁书凝听了笑道:“都这般大的人了,还要撒娇。”嘴上虽然这般说,手却将他的头侧放在自己双膝之上,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叹口气道:“有时候真的不希望你们长大,能够像从前那般三个小家伙每日萦绕在我身边,叽叽喳喳,甚是热闹。”
宁兴平感受着脸颊处传来的温暖,闻着师娘身上熟悉的香味,心中渐渐安宁,仿佛又感受到年少时师娘给予他那份如同母亲一般的怜爱。
月光洒落在二人身上,在远处投下一团长长的影子,此刻崖边的风都停了下来,仿佛不忍打破二人之间的温暖宁静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