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广安王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听闻是他有意袒护萧家,不止是萧家,咱们原定要铲除的许多人,现如今也都好端端地安坐家中。”
杨太后端起宫女斟的香茶小啜了一口,薄唇牵起一丝笑:“原以为这广安王是个有勇无谋的愣头青,没成想竟也有几分脑子。”
“母后,他这是违背您的旨意,必须严惩!”
杨太后放下青瓷茶盅,缓缓摇头:“他若是完全遵照哀家的意思,将这些身怀反骨的士族尽数诛灭,哀家倒是能借着士族们的怒火惩治他,可如今他长了脑子,没动这些人,哀家反倒是不好动他了。”
这其中的关窍,南阳长公主也并非不懂。
季太尉在朝中声望极盛,杨太后此番铲除季家本就让士族们心中不安,他们还需要广安王的兵马震慑这些躁动的士族。
如若在此时又让广安王心生不满,那些士族们极有可能会撺掇广安王反过来针对杨太后。
广安王这柄剑是他们自己请到洛京的,一旦用得不好,便会反噬自身。
“那萧家呢?同样是季家的儿女姻亲,孟家与徐家可都已经办了,凭什么就他萧家例外?”
杨太后又岂会不知女儿心中在想什么,看了她一眼,道:“你不是说,萧家拿出了和离书吗?人家有理有据,如今那萧六娘生下来的季家孽种也死了,又有何理由再动他们?”
“可是……”
杨太后强势打断她道:“更何况广安王现在也护着萧家,现如今季家已除,朝中人心浮动,在压下这些人心之前,广安王对我们很重要,既然他想护着萧家,那这个脸面哀家必须得给他。”
看着自己最心爱的女儿,杨太后微微一笑,刻薄阴狠的面容难得柔和了几分。
“南阳,哀家知道,当年萧予安拒婚之事让你始终耿耿于怀,这个羞辱哀家也没忘,总有一日哀家一定会为你出了这口怨气,但现在不是时候,再等等,哀家向你保证,不会太久。”
南阳长公主离开后不久,一个宦官急匆匆来到永乐宫。
“禀太后,派去萧家的人迟迟没有传消息出来,奴才着人悄悄去联系,竟好不容易才联系上一个,原来咱们安排进去的人,好些都莫名其妙不见了。”
“什么叫不见了?”杨太后鬓边的步摇晃动,投影划过她阴鸷的眸子。
宦官战战兢兢道:“目前还没有消息,奴才猜测,要么是昨夜被闯进去的兵卒给误杀了,要么就是,被萧家之人给察觉了。”
杨太后长长的指甲不自觉用力过猛,在青玉案上硬生生折断。
这些失踪的人若真是被误杀了还好,可若是被萧家人给察觉了……萧培那只老狐狸可不是好糊弄的!
……
暮色沉沉,四面窗扉大开也无法缓解书房内的闷热,窗外蝉鸣阵阵,衬得空气越发的安静。
萧清晏身姿雅正,端跪在一方竹席上:“祖父,清晏知错了。”
前方矮榻上,萧培只穿着宽松的素色单衣,手执一册竹简,靠着凭几倦懒地掀了掀眼皮,别有一番世外隐士的悠闲自在。
他鼻梁高挺,凤目流辉,纵使年过花甲,也依稀可以分辨出年轻时的潇洒风流。
大约是忘了自己手中还拿着东西,萧坤手一松,竹简便“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时下虽有纸张,但并不普及,文字的载体还是多以沉重的竹简为主。
萧清晏伸长手探到竹简,双手捧着举过头顶,将认错的态度摆得十足端正,驾轻就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