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曲白师太的头七,钟玉卿接到京中的来信,说是二房长子夏侯翓将护送胞妹夏侯纯回京待嫁,还有许多嫁妆需要钟玉卿回去帮忙采办。
夏侯纯早年与太尉贺宗道的三子贺子彦定下了亲事,过完年到三月便是婚期了。距离现在虽然还有大半年的时间,但是中秋节过后就快年底了,年底事情更多,必然不好筹备嫁妆,所以钟玉卿权衡再三,决定先回京做准备。而夏侯纾还有未完成的任务,就留下来继续吊唁。
钟玉卿不放心夏侯纾,就把廖护卫和裴浪留了下来,还私下叮嘱了他们务必要看好夏侯纾,然后才忧心忡忡的回京。
母亲走了,夏侯纾反倒松了口气。母亲在,她不好与泊云观的人闹,如今没有长辈管着,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不会束手束脚得了。
钟玉卿回京的当天,夏侯纾就去妙如的住处找她。这阵子,妙如一边没日没夜的照看曲白师太,一边要打理泊云观的大小事务。曲白师太过世后,她又忙着操办丧仪,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精神也没有夏侯纾刚来时那么好了。看到夏侯纾来找自己,她还有些意外,便道:“这几日忙着师父的丧仪,也没顾得上其他。听妙非她们说,今日你母亲已经下山了,你怎么没有跟着一起回去”
夏侯纾愣了愣,然后认真的打量着妙如,心想我为什么留在这里难道你不清楚吗
“你为何这样看着我”妙如诧异道。不自觉的就摸了摸自己的脸。
“没事。我就是觉得大师姐最近憔悴了许多。”夏侯纾缓了缓,继续道,“大师姐,如今泊云观还要靠着你来操持,你可千万别病倒了。”
妙如笑了笑道:“师父待我如亲生母亲,她生前我没能挽留住她,这身后事我必然要全力去做好,所以这都不算什么。”
如果这话是从妙非的嘴里说出来,夏侯纾一定会觉得对方在暗戳戳的贬讽自己。可这话从妙如的口里说出来,夏侯纾反而觉得很真诚。但是话题继续这样聊下去,恐怕是达不到自己的目的了。
夏侯纾想了想,便说:“大师姐,师父临终前曾交代了我一件事,她说她已经跟你商量好了,待她走后,大师姐自会来找我。如今师父的头七已过,却未见大师姐来找我,我想着应该是你太累了,所以就自己来找你了。不知大师姐是何打算”
妙如脸上的笑意一点一点冷了下去,半晌才说:“夏侯师妹,我知道你对师父也是一片孝心,所以她交代的事情你一定会去完成。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其他人泊云观里的众人都是师父的弟子,说是形同母女都不为过。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按照师父的意思去做了,其他人会有什么反应”
夏侯纾听出了些意思,便问道:“那么大师姐的意思是不会遵照师父的遗愿去做了”
妙如道:“不是我不想,而是我不能不顾及大家的感受。”
“所以为了顾及大家的感受,大世界就要违背对师父的承诺吗”夏侯纾的声音也冷了下来,“那师父的感受呢不用顾及了吗”
“你说什么”妙如皱眉道。
夏侯纾以前觉得所有师姐妹里,妙如是最没有私心的,对谁都温柔和善,笑容可亲。然而此刻,她也有些恍惚了,脑子里不由得回忆起师父之前说妙如是有有想法的之类的话来。所以究竟是妙如变了,还是她原本就不想帮师父完成遗愿
夏侯纾不甘心的劝说道:“师父她在泊云观清修了三十余年,从一个籍籍无名的小道姑到如今晓瑜四方的住持师太,她为了遵守当初对师祖的承诺,循规蹈矩,兢兢业业,把大半辈子都奉献在这里了。如今她便只剩下最后一个心愿,便是与裘先生魂归故里,九泉之下再续前缘。我们作为弟子的,难道不应该替她完成吗”
妙如静静地听着,知道夏侯纾说完,她才道:“当初我答应师父,是因为我想让她高兴,但我心里,其实是不同意的。师父自踏入泊云观,便已不再是红尘中人。她是我们的师父,也是泊云观的住持,如果让天下人知道她居然有这样的心思,岂不是坏了她的名声”
夏侯纾看着妙如,严肃道:“大师姐,究竟是你怕这件事传出去坏了师父的名声,还是怕坏了泊云观的名声”
妙如怔了怔,突然提高了音量,微怒道:“夏侯师妹,你也曾是泊云观的弟子,难道你就丝毫不感念师门情义吗”
“不,我很感激师父对我的情义。”夏侯纾说,“但是我感激的方式不是阻止师父完成她最后的心愿,而是成全。”
“我不能同意帮你。”妙如说完转过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