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纾曾听人说香车宝马,彼时极为钦慕,如今自己坐上了这传闻中的宝马香车,竟然毫无欣喜之情。路过十里长街时,夏侯纾轻轻掀起车帘一角。街上人来人往,各走各的路,各怀各的心思。突然就觉得,这个世界上,总有一半的人不知道另一半的人在想什么。想着想着,夏侯纾竟然睡着了。
到了宫门口,前来接夏侯纾的小太监唤了几声见她迟迟不肯下车,便掀开车帘来瞧,结果看到的竟是睡得不省人事的夏侯纾。小太监先是一惊,继而好脾气的将夏侯纾叫醒并提醒说:“夏侯姑娘,已经到宫门口了,请下车。”
夏侯纾眯着眼睛打量了他半天,才恍惚想起除了帝后,其他人的马车是不可以直接驶进皇宫的。于是她赶紧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起身下车。看着北门两个字,心里五味杂陈。
引路小太监将夏侯纾带到一处殿宇,夏侯纾抬头看了看,宫门的匾额上“瑶雪苑”三个字端正而秀气。小太监一边告知夏侯纾这就是长公主的住所,一边将夏侯纾带到瑶雪苑的偏殿。偏殿装饰雅致,青纱帐、雕花笼,中央的小圆桌上还把放着几盆开得正好的兰花。或许是长久无人居住,显得有几分冷清。
夏侯纾的行李并不算多,堪堪装了两个箱子,一半是衣裳,一半是金银细软。引路太监放下夏侯纾的行李后又交待夏侯纾在此等着公主召见,夏侯纾道了谢,给了些碎银子,小太监会心一笑,便自行离开了。
他们走得干净,连个使唤宫女都没有留下,人生地不熟的,夏侯纾也不知道还能做点什么,索性坐下来等候长公主的召见,连行李都懒得安置。
据夏侯纾所知,先帝的子嗣并不多,但是却有七位公主,且个个生得貌美如花。七位长公主中有四个公主已出嫁,一位公主修行佛法出了家,还剩两位公主因年纪小还未婚配,尚留在宫中。而目前留在宫中的两位长公主,其中一位是皇帝同母妹妹独孤媞,封号平康长公主,另一位则是余太妃所生的舒媚长公主独孤媃,两人年纪都与夏侯纾相仿。至于夏侯纾要伴读的公主是哪一位,夏侯渊曾陪人打探过,但未得到确切的消息。但如今已经住进了这瑶雪苑,自然也就清楚了。
瑶雪苑的主人是平康长公主,因与皇帝一母所生,在宫中地位颇高。这些,从瑶雪苑的华丽程度便可看出。
临近黄昏,才有一个小宫女来传夏侯纾,说是长公主召见。夏侯纾撇了撇嘴,收拾妥帖后便跟了去。
小宫女向公主禀报后便退下了,夏侯纾转过画着整幅幽兰的屏风,只见里面站着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华衣女子。她容貌秀丽,身段婀娜,稍稍一动、环佩叮当。平康长公主好像才从外面回来,刚刚换好室内穿的衣裳,听了小宫女的汇报,转头静静地打量着夏侯纾。半晌,她歪着头狐疑道:“你就是皇兄找来陪本公主读书的越国公之女夏侯纾?”
“正是臣女。”夏侯纾向她欠了欠身。
平康长公主挥手示意宫女退下,然后将夏侯纾上上下下前前后后都仔细打量了一遍,方摇摇头说:“你并不像传言中的那样貌比无盐嘛。”
夏侯纾轻笑,这长公主可真有意思,不关心夏侯纾的身份和才学是否匹配,倒是对宫外那些无中生有的传言感兴趣。如此看来传言也并不是一无是处,至少对有些人来说是深信不疑。
“你笑什么?”平康公主蹙眉道,显得有几分不悦。
夏侯纾不清楚长公主的脾性,以为她们年龄相仿会比较容易沟通,便大胆的说:“我笑公主贵为金枝玉叶,竟然也会相信那些市井流言。”
“你胆敢嘲笑本公主!”平康公主柳眉一蹙,似乎夏侯纾的话戳中了她的软肋,遂指着夏侯纾说,“信不信本公主诛你九族!”
夏侯纾哑然失笑,所谓的养尊处优、恃宠生娇、喜怒无常,大概也就如她这般吧。从前有人告诉夏侯纾,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喜欢,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可是夏侯纾却觉得这话说的不是很在理,还有种情分叫做眼缘。就比如说眼前的这位长公主,她们之前分明没有间隙,可是初次见面她们对彼此就没有好感,索性连客套和敬畏都懒得装了。
夏侯纾突然对这位长公主古怪的脾气产生了浓厚的兴趣,遂伸手移开平康公主指着她的手指,仿佛漫不经心地说:“好歹我也是越国公的女儿,母亲是先帝亲封的钟玉卿,公主觉得你能诛我九族么?”
“你……”这位长公主的气量着实小了些,准确的说是毫无气量,夏侯纾不过无关痛痒的一句话,她就气得脸色苍白,怒气冲冲地继续说,“你竟然敢这样跟本公主说话!本公主立刻去禀明皇兄,马上把你赶出宫去!”
抛开她的愤怒,后面这句话倒是正中夏侯纾的下怀。别人或许对这皇宫心向神往,夏侯纾却避之不及。平康长公主是皇上的亲妹,如果他真有这个本事让皇上赶她出去,那也未尝不是件好事。想到这里,夏侯纾故意冲平康长公主做了一个鬼脸,然后大摇大摆的离开了她的视线。
据说长公主当晚就去向皇上告了状。夏侯纾原以为她会得意洋洋的向夏侯纾宣告她的胜利,可等来的却是平康公主怒气冲冲的踹开自己的房门,十分没有公主仪态的吼道:“夏侯纾,我就不相信你运气一直这么好!”
夏侯纾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看着她大发雷霆,才后知后觉,甚是失望。